平静的脚步声在楼道内轻响,斯特劳斯手扶木栏缓步走下了一楼阶梯,他站在原地休息片刻,随即露出几分苦笑之情。尽管自己的精力依旧充沛,可以在纷至沓来的灵感中不断创作音乐,但76岁的年龄却在身体上刻下了太多苍老的痕迹,稍作运动都会感到力不从心。斯特劳斯摇头叹了口气,准备推门离开剧院,忽然间,一个细微而清晰的圆号吹奏声从三楼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乐音雄浑开阔,激昂宽广,那完全不同于传统曲风的旋律顷刻间便吸引住了斯特劳斯的注意力,让他抬起的脚停在了半空里。旋律中没有德国音乐最正统的深沉严肃,只有前所未见的高亢与热情,然而在这份狂热当中却又包含着堂堂正正的郑重和庄严,使得曲子顿时脱离了其最容易陷入的俗陋粗鄙,变得深刻高大了起来。在壮丽动听的旋律中,曲势很快迎来了轰然绽爆的最高峰,刹那间,斯特劳斯眼前仿佛看到了无数烟花缤纷绽放,一股热情洋溢的喜悦油然充盈在心头。
“这是什么乐曲,这是谁的乐曲?”斯特劳斯心中剧震,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忽然他想到了刚刚见到的那名青年将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片刻之后,斯特劳斯蓦地箭步转身,以完全不逊色于年轻小伙子的矫健动作朝楼上急速攀登,仅过了不到半分钟,他便已经爬上了三楼的台阶。
转过一个拐角,眼前霍然开朗。朴素的房间里,中年音乐家怔怔坐在金色圆号前,然而他的眼中却闪动着泪光,扭曲呜咽的表情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斯特劳斯大口喘着粗气,声音间断地问道:“莱切尔先生,您刚才演奏的是什么?”
被称作莱切尔的中年音乐家好似从梦中倏地惊醒,他深深吸气,用有些沙哑的声音感慨开口:“这是布罗姆将军创作的元首之歌。我之前从未想到过,这种狂热激烈的乐曲竟也能如此美妙动听。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将军会赋予它这样的名字,这就是一位虔诚信徒对他信仰的上帝最为真挚的赞美和歌颂。”
斯特劳斯眼眸中露出无法掩饰的震惊之色。他慢慢转头看向房间另一侧的青年夫妇,只见西尔维娅清丽的娇靥上容光焕发,对于自己的去而复返喜上眉梢;而方彦只是礼貌地点头致意,平静的面容完全看不出其内心情绪。斯特劳斯定了定神,走到中年男子跟前拿起那张乐谱,这次他的表情变得无比郑重,那宛若实质的凝练目光,仿佛要看透黑色音符中蕴含的所有内容。
“您能再将这段乐曲演奏一遍么?”不知过了多久,斯特劳斯缓缓收回目光,看向中年音乐家轻声开口道。莱切尔应声称是,宏大壮丽的圆号音再度响彻四周,斯特劳斯闭目沉浸其内,音乐结束后只听见他枯瘦的双手发出了啪啪的掌声。
“这是炽烈的感情,是毫无雕琢的纯粹心语。我无比确信,这是布罗姆将军的至诚作品,他独一无二的经历就是完成这份艺术的最佳证明。”斯特劳斯满是感慨出言总结,为方彦这首乐曲做出了最具含金量的评价。他注视方彦半晌,而后微笑道:“将军阁下,虽然您没有接受过系统性的音乐学习,但您却已经接触到了艺术领域的至高真谛。我无比期待它成为真正歌曲时的情形。”
听得斯特劳斯如此评价,一直关注期盼的西尔维娅欢喜得几欲跳起,而并没有打算在音乐界发展的方彦则平静得多,只是礼貌的点头回应。对于方彦来说,今天这份经历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一段小插曲,接下来才是真正重要的行动。
完成登记之后,方彦随即在西尔维娅的引荐下,找到了柏林爱乐乐团的现任指挥富特文格勒。现在方彦这首元首颂歌已经有了旋律和歌词,就差演唱时所必需的背景音乐(bg),而哪怕是一个最不懂音乐的人都知道,有没有bg在效果上都完全是两回事。作为享誉世界的一流乐队,西尔维娅目前供职的这家乐团无疑是演奏bg的最佳选择。只要出得起相应的资金,以赚钱为业的乐团甚至可以为客户编曲,并用最完整的阵容演奏出最高质量的作品。
面对方彦的请求以及西尔维娅闪亮的星眸,在音乐界拥有极高地位的富特文格勒同样没法做出任何拒绝。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方彦再等待3天,以便让队内的乐师们把曲子练熟,然后一次性实现完美录音。在这段时间里,方彦通过各种方式让自己愈发进入希特勒狂信徒的演戏催眠状态,因为当乐团的伴奏完成之日,就是他用嗓音为家族和自己争取出一片海阔蓝天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