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边农村里,以前的时候端午都是过两个的,五月初五,五月十五。其中初五又叫“小端阳”,而十五便是“大端阳”了。通常初五的时候吃粽子,都是一家人团圆。然后等到十五那天便走亲戚,家家户户都要放鞭炮焚香敬神,当然敬的是那个神现在大家也说不清楚,不外乎就是八方土地九天司命之类的,反正不会是白蛇娘娘。到了十五“大端阳”晚上六七点钟的时候,走亲戚的人都回家了,家里的男丁便提着香烛纸钱去给祖先上坟,祈求先人保佑。
不过现在因为出去打工的人多了,大家都见过世面,知道外面都只是过一个端午节,于是两个“端阳”就慢慢地并成了一个,所有的包括团圆,走亲戚,祭拜先祖都是在初五这一天全部完成。
杨华两口子天一亮就回娘家了,所以家里的粽子就只有他老娘王金枝一个人来包。这包粽子的粽叶在昨天晚上就被修理好放在盆里泡着,糯米也是泡了一夜,就等着包起来放到大锅里煮熟就好。像这些事,杨宝山是从来不插手的,并且也严禁两个儿子帮忙。尽管农村里并没有多少“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讲究,但有些事比如说平时洗衣服端午包粽子还有过年的时候烧年夜饭男人们都是不会去做的。所以现在杨伟就帮着他老子写“包袱”。
和上面说的一样,这“包袱”从来也就是男人写,女人是不能插手的,各有各的分工。杨宝山用裁好的白纸将小卖部里买来的冥钞包起来,用饭粒封口,而杨伟则拿着支笔在包好的“包袱”上面写好收件人的姓氏名讳,最后再署名孝孙或是孝重孙杨伟的大名,忙得不亦乐乎。杨伟虽说是个大学生,可那一手字写出来狗爬似的,让他老子直摇头。不过看那“包袱”上的几个字都勉强还算是能认得出来,是那么个意思,杨宝山也就没说什么了。
这端午是个大节气,农村人很是看重的,所以“包袱”写起来那就要不少了,从杨伟的上五辈先人开始算起,写完之后又是要写外戚的,反正按他自己的说法那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得烧点钱下去,这些还不算,写完他的分子还有老大的那一份呢!两父子一个包得手软,一个写得手软,等到粽子下锅半天了才算是弄完。
“嗯……现在幸亏不是以前了,要不然只怕是从早晨写起一直写到晚上吃饭都还写不完呢!”杨伟丢掉手中的笔,长出了一口气。
“那是,幸亏现在有这种冥钞呢,节省了不少功夫。像你小时候有一回生病,我一个人找个铜钱砸黄表足足弄了将近半个月呢!”任务完成,杨宝山也笑了起来。
以前碰到这种大节日,因为没有冥钞,家家户户都是找个铜钱儿垫在一摞黄表上面拿锤子砸,砸过之后那黄表上面便是一个个的铜板印,然后用纸包起来烧化用来充当先人在地府内的花销。至于到底有没有阴曹地府,阴曹地府里面流通的货币是不是这个玩意儿,那就不在这些生人的考虑之中了,也就是借着这个形式来表达一下对逝去先人的思念。
“呵呵,还不晓得你那死鬼奶奶现在是不是都已经投胎了,烧那么多能不能收到都是个问题。”农村人对这些看得重,同时也看得很开。王金枝笑着拿筷子将锅里面一串串的粽子夹出来,从厨房里往外探出头来道:“写好了没有,写好了就过来吃粽子!”
粽子是沿用的老传统,纯糯米的,里面并没有包什么咸鸭蛋黄瘦猪肉之类的东西,就是那种农村常见的小四角粽子。剥开外面的粽叶,用筷子插进去放到面前那个装了红糖的小碗里滚上一滚,温香软糯,这才是家乡的味道啊!杨伟这几年在外面过端午吃的粽子虽说花样多,可就是找不到那种感觉。现在又吃到这种东西,忍不住就给人一种狼吞虎咽的感觉。
“这娃儿,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王金枝赶紧端了碗水放在他面前,生怕把这宝贝儿子给噎着了。
吃完粽子,两父子回农场里又开始给那些肉鸡孔雀喂食。学生们一走说不得杨宝山便只有过来帮帮手,好等着快点弄完回去一起吃团圆饭。因为学生们走的时候已经将这些东西都准备好,所以不到下午四点便把今天的任务给完成了。
回到家便看见杨华小两口也早就回来了,当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倒也很是和睦。吃完后看着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杨宝山便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再到祖坟那边去烧“包袱”,等到噼里啪啦一阵鞭炮过后,三人回来时天就已经黑了,只留下周围坟头上那一盏盏的风灯在夜里闪烁,表达出后人对先辈的无尽思念。<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