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惨的林希仙,一边抬袖抹泪,一边小心环顾四周,约莫是想要看看,有没有人会站出来,为她仗义执言。
别说林希仙想知道,桃夭也挺想知道的。
然,苦主陆慈恩忙着沉浸在自己的悲伤,而乐正灵均正抬头欣赏荼蘼殿的穹顶,至于存在感最弱的增城许修远,则闭着眼睛不知在做什么高深的思考。
看清众人姿态的林希仙,怎么都没有料到,居然没有人肯声援她,于是乎她假哭变真哭,一边哭还一边骂:「天道之下,可还存有公道?
妖族偷袭陆家,叫陆家死伤惨重,李家身为五世家之首,见不得妖族欺负陆家,这才带着人修去幽都替陆家讨公道。
可怜知行哥哥是真仗义,不顾性命之忧为陆家出头,谁知却叫妖族抓了去。陆家遭难,有李家带头讨伐妖族,可知行哥哥自己遭难,人间居然无人愿意管他死活?!
苍天啊,这世间还有公理吗?这凡人还有良心吗?」
林希仙哭到悲伤处,力有不逮,居然就一屁股坐到了荼蘼殿上。
「……」
对此,桃夭忍不住扶额叹息,甘拜下风。
她自来觉得和人比不要脸,绝对不会输,今日见了林希仙,她方知道,万事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耻之外更有无耻。
但无耻真得是个好东西,因为人至贱则无敌。
且不管林希仙的这一番做派如何,但她的这一段发自灵魂深处的痛哭和诘问,多少令昆仑一方陷入了理亏的诡异尴尬。
自来爱将公平公道挂嘴边的四师兄,率先为林希仙叫屈:「大师兄,林仙姑乃一介弱势女流,你同她说话也忒——直白了些!」
「……」
大师兄还没想好怎么回四师兄,便又听三师兄说:「就是说嘛~平日大师兄待我们凶残,也就罢了,咱们都是家里人,自是不会往心里去,可林仙姑是外来的客人,大师兄怎能一视同仁,如此不客气?」
大师兄瞬间黑脸。
此时,二师兄出场,有意打个圆场,却听大师兄冷哼:「合着出了事,全是我一个人的错?」
这一问,问得师兄们一时心虚,齐齐转头,目光聚焦桃夭:「小师妹!」
「哈?」桃夭假作茫然,悠悠然地退到乐正灵均身后,「好端端地,师兄们喊我做甚?人家林仙姑都说了,在这里,我就是一个没资历的女娃子。」
「……」
人是大师兄气哭的,关她屁事?
再说了,她就算想管,她又凭什么来管?人家仙姑,找的是她家上仙,再不济,也是找四位执掌师兄,可看不上她一个乳臭未干的。
显然,这道理,四位师兄也明白。
然,林希仙非要撒泼,他们却也的确是没辙。
正僵持时,沉默的陆慈恩忽而轻挥衣袖,朝殿中人拱手作揖:「丹丘师兄,观南师兄,芝兰师兄,子渺师兄,以及在座的所有师兄和师姐,此番的事,全因陆家而起,千错万错,都是陆家的错,还请诸位莫要因为陆家的错,而伤了千年和气。」
说着,陆慈恩深深躬身:「陆家有所损失,乃是陆家无能,陆家没什么好叫冤叫屈的,然,李家无辜,还请昆仑的师兄们,看在大家同是人间修者的份上,帮一帮陆家,救知行师兄出虎口。」
陆慈恩连作三揖,一揖更比一揖恭敬。
林希仙上山求助,姿态高傲,几乎到了无理取闹的地步,故而便是昆仑不过问,也算不得多大的错处。
可陆慈恩不同,他本是苦主,陆家风评又极好,且他的这番哭诉说得委实可怜,叫向来地位超然,秉持为人间守护神的昆仑,如何好意思不过问?
四位师兄目光对视,默默有了决断,然大师兄还没开口说要管,便被一直隐在人后的许修远抢了话头。
只见许修远走到陆慈恩身侧,学陆慈恩拱手作揖:「丹丘师兄,以及昆仑的各位师兄们,陆家的事,李家的事,原都是人间事,人间本不该麻烦昆仑。
是以陆家遭难,叫妖族偷袭,死伤惨重,人间虽然震惊又愤怒,却未曾想过要来昆仑求助。知行兄只召集一众人修,便直往幽都去。
可妖族之凶残,远超人间预料,这才害得知行兄不慎被妖族擒拿,妖族更是放出狠话,要杀知行兄以慰妖族亡灵。」
许修远略顿,难掩羞色道:「丹丘师兄,各位昆仑师兄,人间若非无可奈何,也不会不识趣,非要来昆仑打搅各位师兄们清修。可天下事,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危险局面。」
增城许家吗?
先前看他默不作声,还以为是个没主见的,却不想是个会藏的。
妖族偷袭陆家,李家到底是秉着不想打搅昆仑的意图,还是想要借此机会,叫天下人知道李家的威名,才急不可耐地冲去幽都?
一千年的时光,叫自以为是的人修全然忘记了妖族曾经有过的辉煌,更是叫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修们生出了天下唯我独尊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