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太太就要招呼仆妇上前阻拦,但是她却忘了,卖身契在冯家手里的奴仆,也是冯家的家产之一,从抄家之时起,就被一并圈禁带走了,她一个人的呼喊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尤为可笑。
梁家的人更是冷笑:
“你们冯家今日敢动我们梁家女儿一指头,我们梁家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走!”
梁思容拉着自己的女儿跟在梁家人身后就往外走,任凭冯大太太在背后如何呼天抢地,连头也没回一下。
倒是陈氏往前追了几步:
“二弟妹!你……你真的要走了吗?”
梁思贤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陈氏这个大嫂,也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但对她尚算不错。
梁思贤环顾了一周这个让她时时感到压抑的地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向着陈氏微微施礼,带着一种解脱和自在:
“大嫂,出了这道门,我就不再是冯家妇了,以后,你多保重。”
冯大郎虽然也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但对陈氏尚且不错,况且他们已经也有一双儿女。
对陈氏这样的女子来说,和离大概是从没想过的事情。
而时间的路千万条,同人不同命,她今日走出这道门,得到的就是新生,至于陈氏,她唯有这一句祝福罢了。
他们走出门去的时候,正遇上在外求告亲故的冯大郎听到消息赶了回来。
顾不得与他们撕扯,他就匆匆奔向了陈氏,梁思容只听到身后传来冯大郎向陈家人赔礼的声音。
而她那个同床共枕的夫君,从此就是陌路人了。
白成欢听梁思贤说了这件事之后,很是感慨。
梁思容如今能有这样的气性,也算是勇气可嘉,好好的一个女子,能不被冯家那样的人家糟蹋了这辈子,白成欢觉得很不错。
第二日,梁国公就亲自带了人上了冯家的门儿,将梁思容的陪嫁尽数搬了回来,冯家有心阻止,但对上梁国公府,只能退让。
陈氏则是舍不得自己的夫君与儿女,犹豫到最后也没有忍心和离。
陈家人也无可奈何,只能提出了分家的要求,免得冯大太太再打陈氏嫁妆的主意去养活失去一切的冯家人。
而冯大太太,原本也的确是打着这样的主意的。
冯家家产尽数被查抄,就连平日里端茶送水的小丫鬟都被收走了好几个,更不必说冯家人住着的宅子了。
皇帝给了冯家三日的时间搬出去,可除了冯家媳妇们的陪嫁里有几个宅子,哪里还有地方安置一大家子的人?
冯大太太当年的嫁妆也算丰厚,娘家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人家,可自从冯家失势以来,男人们都没有了俸禄,她的嫁妆早就填进去不知道多少,她的娘家人也不在京城,猝不及防之下,就算是想照应冯家也照应不到。
冯大太太已经在盘算着往哪个儿媳妇的陪嫁宅子里搬了。
可这个时候陈家人不再逼着陈氏和离,却提出这样的要求,无异于是在剜冯大太太的心肝肺。
争吵到最后,跟长子的以后比起来,冯大太太再心痛不甘,也只得答应了。
随后又只能从自己的嫁妆里出银子,想办法安置冯家大房的所有人。
冯家其余各房,早就跟冯家大房分了家,并不在京城,此时虽然也被连累得丢了官职,但好在已经分家,不在抄家之列。
只不过经此一事,也都成了惊弓之鸟,心中深恨大房的人,也知道冯大太太手里必定还有嫁妆,不至于饿死家人,并无人再对大房伸出援手。
而因为出了主意导致冯家大房家产被抄的冯锦娘,被冯大老爷和冯大太太毫不犹豫地赶了出来,他们早就忘了原本是如何想要利用冯锦娘的。
“我们大房如今什么都没有了,置办的那小庙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你自己回虢州去吧!”
冯锦娘再如何心机深重,到底也只是一个不足双十年华的小姑娘,自己的丫鬟连带行李被一并扔出门来,还是气到发抖。
“大伯父,大伯母!当初是你们将我从虢州接来,如今就算要赶我走,也该好生将我送回去,这么对我是何道理!”
“道理?你跟我们讲道理?是谁害的我们成了这样?你们四房的人倒好,安安生生在虢州逍遥自在,让我们受这样的罪!”
“可所有的祸端都是你们惹起来的,我父亲被你们连累丢了官职,你们还要怎么样?”
“那也是活该!谁让他生了你这样的扫把星女儿!”
冯大太太已经完全成了一个泼妇,撕破脸皮吵起架来,冯锦娘远不是她的对手,最后还是被孤零零地关在了门外。
只不过冯家的大门挡住了冯锦娘,却挡不住她眼底流露出来的恨意――
“今日你们如此狼心狗肺无情无义,从此以后我们就再无‘骨肉’二字!”
“小姐,咱们,咱们现在去哪里……”
有丫鬟在一边怯怯地问。
“先去找客栈!”她咬牙道。
丫鬟的声音更低了:
“可是大太太将咱们的银子都拿走了……”
“那她这是要我死吗?”
冯锦娘怒道,转头望着京城宽阔的街道,想起自己来京城时候的壮志雄心,与此时的落魄无助,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自小在虢州长大,除了冯家人,她在京城无亲无故,这个时候,她能去找谁?
街边,有人打马经过,无意中往这边望了一眼,停下了脚步。
“去问问怎么回事!”
因为冯家的宅子还未交出,负责抄家的宁国公姚泽赞还是例行往冯家来。
他的随从走了过去,等那个蹲在街头哭泣的女子抬起头来的时候,姚泽赞心头剧震,几乎从马上摔落下来――
“林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