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根白烛,都敢如此中饱私囊,那祭祀所用的其他东西呢?”
“烛台,香纸,桩桩件件,都是漏洞!就算官场向来是水至清则无鱼,但这也太过可恨!”
萧绍棠渐渐杀气腾腾起来:
“之前不想动他,是不愿意让人说我一上位就清除异己,可是如今他自己把把柄送到我手上来,不动他,我才是真正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天下臣民!”
“这不算是清除异己,这是剔去国之栋梁上的蛀虫。”
白成欢伸手,为萧绍棠正了正头顶上的帝王冠冕:
“这样的你,才能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
萧绍棠那丝愤怒的杀气很快散去,眉目柔和地看着白成欢,又忍不住叹气:
“可是成欢,要做一个好皇帝,是不是会特别难?这本账只是一个引子,到底会炸出多大的火花,其实我心里,也没底。”
“但是视而不见,我会寝食难安,要知道,在西北,五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好几个月的花费了,在这座皇城里,却只能静静燃烧一刻。”
他愤怒之下的顾虑,白成欢在这一刻体会得清清楚楚。
她自然知道大齐的官员不可能人人都那么清白的,若是海公公呈上的那本账是真的,仅仅祭祀这一项,数目就太过骇人。
从前萧绍昀再习文习武,也不过是个长于深宫的皇帝,他不会知道这些花费有什么不对,也不知道他的臣下黑暗肮脏到了连祭祀之事也敢拿来捞钱的地步,以致于如今萧绍棠仅仅是看到账目,就已经愤怒异常。
而这件事一旦开始查,大齐的官场伤筋动骨是必定的,毕竟方含东能在祭祀银两上做这么大的手脚,户部也脱不了关系。
可这又怎么样呢?
她从萧绍棠的身边走开,后退了几步,整理衣衫,恭恭敬敬地向萧绍棠行礼:
“皇上,此事,臣妾恳请皇上,彻查。”
“大齐犹如一位病人,虽然未曾病入膏肓,但已经疾入腠理,唯有提早医治,方能痊愈无恙。”
萧绍棠望着自己神情肃穆的皇后,眼神渐渐泛出异样的光彩――
她向他行礼,不是代表她白成欢,而是代表着母仪天下的一国皇后!
她这是在告诉他,无论别人如何想,她总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他的身边。
即使帝王路步步艰辛,有她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边,他又怕什么呢?
萧绍棠压抑住了起伏澎湃的心潮,也深深地回了一礼:
“皇后放心,朕必定不负皇后所望!”
有了除夕夜宴的经验,无论是老牌勋贵女眷,还是新贵女眷,都已经很精准地找到了自己在宫宴上该有的表现。
所以与除夕夜宴比起来,元旦正日的宴会就显得平静和谐很多,至少在表面上,一眼扫过去,已经不大能分得清勋贵女眷和新贵女眷的阵营了。
但是原本安排给威国公夫人的位子上还是空荡荡的,让白成欢十分不安。
她往朝臣的位子看过去,爹爹和哥哥的位子上也是空空荡荡无人。
白成欢也顾不得什么皇后的威仪了,紧紧地揪住了萧绍棠的袖子:
“爹爹和娘亲为什么没有来?昨夜前去探看的人到底有什么回报没有?”
萧绍棠想起威国公府一大早递上来的请罪折子,眼底黯了黯,低头安慰神情慌乱的白成欢:
“有消息回来的,不过夜深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没有惊动你。今日威国公府的人不能进宫来,也是提前给我递了折子的,说是威国公夫人昨夜受了寒,有些微恙,我就命威国公夫人不必进宫,在家好生歇息,你不必太忧心。”
“微恙?若是微恙,那怎么会爹爹和哥哥都不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亲的性子白成欢是知道的,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不会让威国公府被京城勋贵议论狂傲的。
萧绍棠竭力安抚:
“是我怕你不放心,索性就命他们都不来,在家好生照顾威国公夫人,不然威国公夫人就算人不进宫来,不也还是得为他们进宫之事费心吗?”
这个理由算是稍稍能说服白成欢几分。
的确,爹爹和哥哥若是进宫,娘亲就算病了,也还是会挣扎着起来为他们打点,萧绍棠如此决定,也算是贴心。
“那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成欢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萧绍棠,继续追问。
萧绍棠不禁扶额,想了想答道:
“据说是府里的一个姨娘寻死觅活,府里的奴婢做不了主,才请了威国公夫人回去的。威国公夫人还交代了,让我不许告诉你。”
这话白成欢就明白了,这寻死觅活的姨娘,怕就是朱姨娘了。
朱姨娘那日冲出来胡言乱语被娘亲重新关了起来,而娘亲如此重视一个姨娘,估计也就是哥哥说的那样,知道她不是亲生的,怕朱姨娘嚷出来被人知道。
这样一想,白成欢心中稍稍安定下来,也总算能安然入座,仪态无可挑剔地主持完了元旦日的宴会。
等宴会散后,白成欢就想出宫去看威国公夫人。
萧绍棠只得一拦再拦:
“你如今怀着身孕,威国公夫人不让我告诉你,就是怕你非要去看她,如今天气这么冷,你若是再受了寒,你让威国公夫人心里怎么过得去?”
“可是娘亲病了……”
白成欢心急如焚,正要与萧绍棠争辩,摇蕙来报虢国夫人来了,在外面求见。
“快请!”
白成欢只得先放下这件事,去招待李氏。
其实李氏在参加完宫宴之后,是打算让白成欢休息一阵子,再来求见的,但是萧绍棠让人去请了她来。
这时候听说白成欢想要出宫去,李氏就很不赞同:
“徐夫人不让你知道,也是她待你的一片心,你若是非要去,反倒屈了她这番好意。不如这样,你安心在宫里待着养身子,徐夫人那边我亲自去看看,怎么样?”
李氏这话说出来,白成欢才惊觉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妥。
或许是因为两位娘亲相处的不错,她也就疏忽了,李氏才是她这具身躯的亲娘。
而她只一心担忧威国公府的娘亲,李氏看在眼里,心里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