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成欢转过身去,正正看到一路奔跑过来的萧绍棠。
白色内衬,紫色锦纱的世子服饰一如既往地华丽贵气,衬得远远跑过来的少年更加高大俊朗。
白成欢微微垂眸,左手伸入右手衣袖内,摸出了一件东西在手上。
没等在白成欢面前站定,就一句接一句地问了起来,甚至心绪激荡之下就要伸手去抓住白成欢:
“白成欢,你为什么要进宫?你不是厌恶那个人吗?你为什么要说你是孝元皇后?你若是想做皇后,等我……”
白成欢手腕轻轻一转,手中小巧的匕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芒,堪堪横在了萧绍棠面前。
萧绍棠的声音戛然而止。
“等你什么?”
看萧绍棠惊愕地僵在了原地,没有再前进半步,手也规规矩矩地停在了半空,白成欢才满意地点点头,接口问了下去,镇定冷静的模样像是她手中拿着的,只是一支娇美的花儿,而不是锋利无比的寒铁匕。
“你……你这是做什么?”
一阵凉风吹过,萧绍棠自从听到白成欢进宫去就已然像是炸了一般的头脑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低头看了一眼那炳散着雪亮寒光的匕,倒抽了一口凉气。
好险!
他差点就把真心话说了出来――自然是等他大事成了之后让她做皇后。
他重新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白成欢,眼底却渐渐波涛渐起――
湖面廊桥边的少女一袭红衣,华美瑰丽得让人惊心动魄,精巧的眉眼中冷清之色遍布,却凭添无限的绮丽傲然,流苏簪随风轻轻摆动,尊贵无匹的气质迎面而来,仿佛她天生就该是翱翔于九天的飞凰,原本就该这般灿烂夺目!
她就这样,去见了萧绍昀,见了那个昏君!
“你最近很喜欢说话说一半,然后呆?”等不到他回答,白成欢挑了挑眉梢,面带讥讽。
“自然是等我换了大齐的皇帝,你再做皇后!”
萧绍棠心中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和嫉妒,飞快地说了一句。
白成欢微怔,这话几个意思?
萧绍棠不等她转过这个弯儿来,就伸手去夺她的匕:“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玩什么匕?给我!”
白成欢却飞快地后退了一步,再次把匕横在了他面前。
“我一个搬动过千斤巨石,当街制服过疯马的人,算什么女孩子家家?”
匕的寒光从白成欢脸上掠过,她看着萧绍棠,轻笑中带着讥嘲:
“更何况,秦王世子殿下若是还记得我是个女孩子家家,又怎么会如此放肆地随意动手动脚?说到底,大概是我太好欺负,没办法,我只好自己想想办法,提醒提醒世子殿下,男女有别,顺便问一句,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如此不知道避嫌,要害了我的清白名声?”
这番生疏客气的质问,倒是让萧绍棠的手立刻像是被火烫了一般缩了回去。
天地良心,他怎么可能想着去欺负她害她?
“白成欢,我对你,并没有冒犯之意,往日是我太不知轻重了,以后定然规规矩矩!从前的事情,是我孟浪了,是我的错,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萧绍棠心头一紧,连忙规规矩矩道歉。
白成欢说的也是实情,虽然他知道自己是因为情不自禁,但是在白成欢看来,他怕是成了登徒子了!
白成欢没想到他认错认得这么干脆,也只能点头:“好,既然世子殿下跟我道歉,那这件事就先搁起来,我们来说说今日的事情。世子还在禁足之中,却抗旨私自出门,来了威北候府,我只想问一句,世子这样,又是何意?难道是看威北候府最近风头不够强劲,想着要皇帝再多看着点儿侯府?”
“我只是听说你进宫去求见皇帝的事情,我,我实在是……你到底为什么忽然间要去见皇帝?”
萧绍棠听了侍卫的话,压根儿就没多想就奔来了侯府,若不是顾忌着一点儿皇帝的旨意,他倒是恨不得能直接去宫门口!
只不过此时说起这个,他有些心虚,眼神躲躲闪闪从那雪亮的匕上滑过,忽然心中一个咯噔。
若是真心想要进宫,是不可能带着利器进去的,除非――他瞪大了眼睛:“你是想要去行刺?”
白成欢摇头:“威北候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虢州白家更是族人繁多,我又不想让徐家与白家灭族,自然不会去干这样的蠢事。”
“那你?”
“我要做什么,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与其想这些,世子殿下不如先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要让人盯着侯府?难道侯府跟世子结盟,还要被世子的人时刻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萧绍棠简直要无语凝噎了,这一个问题扯出下一个问题,这女子太聪慧,果然不是好事情啊!
萧绍棠嘴唇动了动,想要辩解,却被白成欢拦住了:“世子也别跟我说没有,我们从宫门处刚刚到家,就算是传言,也没有这么快传到世子殿下耳朵里去吧?”
萧绍棠这才现自己实在是担心太过,问得太急,不知不觉就把底牌全给露了出来。
他在心中叹息,这可真是找个套把自己套进去了!
他干脆低下头不说话了,一副老实认错,任君处置的模样,乖巧十足的样子,跟刚刚奔过来一连串质问的气势一个天一个地。
见他被自己问得无言以对,白成欢觉得非常满意。
“以后秦王世子若有什么事,只寻侯爷相商即可,自今日起,我也要被禁足了,望世子好自为之。”
白成欢收起手中的匕,转身准备走开。
萧绍棠想上前拦住,却不敢再造次,心急如焚却又实在不知道这种时候要如何是好,眼看着白成欢走上了廊桥,到底是鼓足了勇气喊住了她:“白成欢!”
已经站在廊桥上的女子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我,我只是担心你,我不想让你到皇帝的身边去,更怕你在宫里出事!”
萧绍棠仰头说道,就这么把话说了出来。
什么清水煮青蛙的隐忍,都见鬼去吧!要是慢慢煮,等青蛙跳不出手掌心了,水也就熬干了,不定会不会失了先机呢!
白成欢转过身,低头看着满脸诚挚的少年,眼神骤然逐渐凉了下来。
“我出事与否,与你无关,无损于你秦王府的大业,而我到谁的身边去,也无需你挂怀。世子殿下若是如昨日一般怕我想多了,那就不要再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
“若,若我说,不是你想多了呢?”萧绍棠仰望着那一袭红衣如同高大的凤凰木一般璀璨耀眼的女子,眼底的深意明明白白,再也无遮无拦,虽然隐隐有着小心翼翼,却带着清晰明了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