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落尘见她撒痴撒泼,慌乱间拉住她手,脱口道:“不是,珏儿,我是怕委屈了你,我喜欢你跟着呢。”
金珏儿回过头来,俏脸一红,心头鹿撞。楚落尘蓦地省悟自己话中大有语病,也是面涨通红,转而自责不已。两人心头齐生起异样感觉,一时间,只余松风在耳,呼呼地响。
半晌,金珏儿方道:“你这没良心的小鬼,师傅的话全忘了吧?”楚落尘想黄歇死前给两人订下婚事,虽然自己断然回绝,然则实非内心所愿。眼望面前的人儿杏眼含嗔,嘴角微翘的模样,不由柔情忽生,低声道:“哪里话,我片刻也不曾忘记。”金珏儿半笑半嗔,道:“当真?”楚落尘急道:“当然是真的。”说着左手一伸,指间乌光幽然,道:“这是他赐的北山山主信物影鳞环,他盼我重振北山雄威,更盼我凭仗伏藏五帝功收服‘裂风营’将士,征战倭寇。可咱们此刻江湖亡命,生死不定,还有什么好说的。”说罢,双目一黯,叹了口气。
金珏儿啐了一口,重重一扯他的耳朵,骂道:“傻呆子,你再说这些丧气话,瞧我还理你不理。”气呼呼在一块大石上坐了。楚落尘耳朵吃痛不过,不住揉动,脸上红了又白,想了想,走过去,闷声道:“珏儿,走吧?不管有恁般难处,就是刀山血海,我们也只在一起便是。”金珏儿一呆,只觉眼角酸涩,轻啐道:“傻呆子就会拿蜜糖话儿哄人。”楚落尘急道:“我才不哄你,如今官府发下海捕文书,各地画影图形,东厂﹑锦衣卫﹑官军捕快﹑三大掌门﹑倭国忍者都来截杀缉拿,我便是拼却性命不要,也要护你周全。”金珏儿轻哼道:“谁要你拼命了?你武功学得乱七八糟的,又能护得了谁?”面上似笑非笑,却掩不住眼中神采,心中如热流涌过,暖暖的甚是受用。
二人不敢过多停留,行了一程,眼见山势稍缓,复又上马,金珏儿心中喜乐,毫不为累,骑在马上,叽叽呱呱说个不停,楚落尘却心忧危难,总难释怀。
两人翻山越岭,又走了三十里远近。眼见红日西坠,天色渐晚,地势一阔,远远的一条官道如带,逶迤斜入山中,官道旁苍山如黛,抱着一所茅店,店前高处异彩一闪,一条杏黄色酒幌子被风吹得在空中直转。
楚落尘喜道:“珏儿,咱们有地儿打尖了。”金珏儿笑道:“贼眼兮兮的,倒比我们朝鲜海东青还要厉害。”楚落尘奇道:“海东青是什么?”金珏儿道:“海东青么?那是天下最凶猛的鸟,高高飞在白山黑水间。在我们朝鲜,最坚毅悍猛的勇士就叫海东青。”说着抿嘴一笑,又道:“傻呆子,这里没人,我唱支曲儿你听好不好?”楚落尘笑道:“好啊。”金珏儿白他一眼,容色一整,道:“待会儿我唱了,你可不能取笑人家,连偷笑也不许。”楚落尘忙道:“我哪敢啊,还嫌耳朵被你扯得不够狠么?”说着以手掩耳,目有惊色。金珏儿眼波流动,咯咯笑道:“谁叫你耍滑使奸,惹人生气。好啦,只要你乖乖听话了,我还不舍得扯你耳朵哩。”
楚落尘听她语气中大有情意,心头砰然而跳。金珏儿回过神来,忽觉双颊一热,心儿扑扑乱跳,一时娇羞不胜,低头不语。楚落尘定了定神,挽住她的马辔头,笑道:“该唱了吧,公主殿下?”
两人并骑,从一处山坡上下来。金珏儿绽颜而笑,开莺声吐燕语,望着天边一轮衔山落日,展动歌喉唱道:“拉雅哈,大老鹰,遮天盖地的金翅膀,怀抱两个银爪子,白天背着日头来,晚上驭着日头走。”
这支曲子本极粗犷,但她歌声清婉,其甘如怡,说不尽的柔美好听。楚落尘一时间呆了。金珏儿唱罢微笑,楚落尘见她眼波流转,玉颊给夕阳万道金光一映,明丽生辉,不由冲口而出:“你真好看,珏儿!”
金珏儿双颊又热,啐了一口,嗔道:“不好生听歌,就爱乱瞧乱想。”楚落尘脸上一红,转头回味歌词,问道:“你唱的便是海东青么?”金珏儿嗯了一声,道:“这是我跟侍卫们学来的民歌,海东青喜欢在寒暑风霜里飞,不怕苦不怕累,又傻又呆的,和你倒有几分相似哩。”楚落尘品她话中深意,那是把自己当做最坚毅果敢的勇士了,不禁大为感动。<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