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韶艰难的在冰冷的河水中挣扎着。
他小小的身体在湍急的河流中几乎没有任何自主的能力,任何一朵浪花都能让他之前的努力全部报废,但是君韶依旧没有停止挣扎。
若是不挣扎的话,他很快就会被冰冷的河水卷到不知道什么地方,或是最终冻死在河里。
这可是冬天,他也还没有开始修炼,身体里没有半点灵气,根本无法御寒。
他艰难的将自己身上厚重的棉衣挣扎着脱下,在它干燥的时候,这件名贵的棉衣是御寒的好帮手,柔软的茸毛会将他整个人都围起来,挡去外界的寒风与落雪。
但是一旦吸饱了水,这件棉衣就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负担。
棉衣褪去,身体轻便了许多,但是感觉也更冷了。
君韶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他的四肢都已经僵硬,呼吸也越来越慢,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从刚开始的犹如擂鼓,到现在微弱道几乎听不到。
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在冬天雪地被人扔下河里,还是这样湍急宽阔的河道,存活的可能性本就相当小。
他已经尽力了。
但是君韶心中却生出一丝不甘来。
不!他不能死,他还没……
他还没……
即使在这样生死一瞬的时刻,君韶还是不由自主的疑惑了。
为什么他此时心中浮现的,不是家族的深仇大恨,而是……
而是什么?
明明他君家刚刚被灭族,他身为君家嫡公子也被人扔到了水里,他应当充满愤恨才对。
但是为什么他心中甚至都找不出多少恨意,反而……
好像有什么另外的重要事情,被他忘了。
但是湍急的河水却无法给他继续想下去的机会了,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睛里的神采渐渐溃散。
但就在他即将沉入黑暗的时候,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四肢突然开始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人接管了他的身体动作。
明明是如此恐怖的一幕,君韶心中却没有太多惊恐,反倒……还有一种十分熟悉并且安心的感觉。
似乎……很久之前他曾经经历过一样的情况。
这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安心感,让他放心的昏了过去,将自己的身体交由身体中突然冒出来的另一人,良久之后,他才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或者说,是他恢复了意识,然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眼睛一直是睁开的。
此时四周已经没了冰冷的河水,他穿着微微结冰的衣服出现在了陆地上,这本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是君韶心中却凉气直冒。
他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一幕。
明明他没有动,但是他却发现自己全身紧绷,正在微微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向前迈出了一步。
沉睡之前的安心感已经被他忘得一干二净,君韶惊恐的挣扎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的身体自己动起来了?!
他的挣扎并没有什么太大作用,仅仅是让自己几乎像是石雕一样稳定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很快,一股强大的力量便将他整个“压”住,让他动弹不得。
这是一种相当奇怪的感觉,他的手脚皆是自由的,他挣扎的意图也是有的,甚至也在努力想要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但是他却“动”不了。
“你特么的乱动什么?若是想死你直接说!”
清脆的女声犹如惊雷一般在他灵魂中响起,让君韶刹那间失了神。
不是因为她声音中带着的莫名威慑力,而是一种源自于灵魂深处的熟悉感。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他甚至隐约想起了昏迷之前感觉到安心的感觉。
君韶没有意识到年仅五岁的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他几乎无法理清自己的情绪,心绪很快就变得一团乱麻,一会儿在思考这种熟悉的感觉,一会儿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被控制住。
君韶觉得自己已经快触及到一些东西,但是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硬是将他心中的怀疑抹净。
什么怀疑?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是什么东西?
等等,刚才他在想什么来着?
君韶迟疑的回想,却发现心中除了恐惧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毕竟是君家作为继承人要来培养的嫡长子,君韶虽然只有五岁,却还是强自镇定下来。
他知道,这时候恐慌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必须要冷静下来。
“你是什么东西?”
君韶说完便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一下,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完了!刚才他竟然把自己心中所想直接说出来了!这种问话方式得到的极有可能惹怒这个陌生来客!
哪有直接问别人是什么东西的!
不过出乎君韶意料的是,他虽然感觉到这个寄居在他体内的家伙情绪强烈的波动,显然他问出来的话让她生气了,但是她始终没有对他做什么。
她只是冷冷道:“我是谁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敢动一下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然后很快,那个东西便将他身体的控制权重新还给了他。
君韶不仅拿回了身体控制权,也同时拿回了自己身体中,对于各种信息的感知权。
他感觉到的第一种感觉不是冷,而是麻,因为极度冰冷而导致的麻木。
然后就是痛,从身体到四肢,再到每一根指头乃至每一根头发丝,甚至有微风刮在他身上的时候,都有一种刀割一样的剧痛。
他的身体晃动了两下,险些以最难看的姿势趴在地上!
但是他身体中的意外来客说,只要他敢动一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对这句话心存疑虑,但是一种莫名的危险感,却让他硬是咬着牙摇摇晃晃的站稳,没有挪动一步。
之后他便看到了他短短的人生中最恐怖的一幕。
树梢上一只鸟在飞到他附近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力量使它开始萎缩变黑,似乎将它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吸收了个干净,最后变成一个缩成一团的黑鸟,落在他的脚下。
君韶看着脚下的黑鸟,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恐慌,他的情绪就像这冬日一样冷静,只用了一瞬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这种莫名的萦绕在他心中的危险感并不是来自于身体内的以外来客,而是他四面八方潜藏的莫名危机。
他甚至敏锐的感觉到了自己体内另一个人微微波动的情绪,显然她也没料到这地方会这样凶险。
君韶没有任何犹豫,便将自己的身体控制权全部交给了对方。
“我不想死。”
他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