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丰道:可剑三十的剑法是跟神机婆婆学来的,而湛儿的武功,却也是从神机婆婆那里学来的。
当初,我不想湛儿步入江湖,所以,就没有教他武功,可他后来却偏偏遇到了神机婆婆,学了这么一身的本领。
天意,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洪辉道:老朋友,好兄弟,江湖中关于索命青衣和蓝玉棠,哦,不,是湛儿,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你是如何看的?
江丰道:现在的年轻人,或许,已经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了,可是,不管怎样,我相信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自己的理由的。
做对了,那是应该的,因为他是我江丰的儿子,做错了,自有天理循环,头顶三尺神明来裁决。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洪辉,忽然转换了话题,道:好啦,现在,不管他们这些孩子究竟做什么了,还是来说说我们俩吧?
两个人就这样又一前一后地朝着那片死亡森林的深处走去,蓝玉棠在前,洪辉在后,任凭头顶上的雨落在身上。
此刻,虽然已经是深秋的季节,可是,他们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
他们的脚步缓慢,稳重,每走出一步,似乎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仿佛是想把这一刻永远的刻在大地上,作为永久的见证。
洪辉洪辉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身体也有些踉跄,看着江丰越来越远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的背影,缓缓地道:
二十年不见,真的想和你再好好地聊聊,就像以前我们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候那样,聊一聊人生,聊一聊理想。
高兴的时候,就找个地方大吃大喝一顿,不高兴的时候,就找人打一架,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江丰没有回头,可是,他却已经意识到正在发生的事情,即将发生的事情,他的脸上已经露出痛苦的神色,眸子中,也已经有泪花在闪烁。
他之所以不回头,仿佛是不想让洪辉看到自己眼中的泪花,又仿佛是不想看到洪辉此刻正在发生的变化。
他仍然保持着刚才的脚步一直往前走,保持着原来的声调缓缓地道:呵,傻瓜,你在说什么呀,我们仍然还有机会呀。
洪辉的脸上的血管慢慢地暴起,而嘴角,也有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来,但仍然用平静的口吻道:
或许吧,你我都已经等了二十年,再等二十年又何妨呢?
在这等待的二十年里,很多老朋友都已经故去了,剑三十,白轻衣,快刀向方,可又有很多年轻人站了起来,索命青衣,不死凤凰。
哦,不,如果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对他那些孩子不那么得苛刻,也许,朱戟,盛棠,卫山,甚至是柳儿也一样。
无论今后的江湖即将变成什么样,都有他们这些新一代的年轻人在支撑着,现在,我们都已经老了,好像是该与这个江湖,与这个世界告别的时候了。
我不仅中了“居秋暝”的毒,好像还有其他的,这二十年的腥风血雨除了带给我无上的名声和地位,可是,带来更多的确则是疲惫。
他们已经将我完全压垮了,压得我不能抬头,不能直背,甚至已经不能畅快地呼吸,我想,我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了……
就像这头顶倾泻的夜雨一样,无论它们此刻下得多么猛,多么烈,可是,也总会有停息的时候,
就像是这夜,无论多么黑暗的夜,可是,也总有天明的时候。
我的老朋友,我的好兄弟,我们当初结拜的时候本来已经说好的要同生共死的,可是,真的不好意思,我却要先走一步了……
雨下个不停。
洪辉的身体也慢慢地与这夜雨融为了一体。
江丰一直没有停步。
他实在不敢停步,更不敢转身去看身体已经慢慢飞散零落的洪辉,因为他怕转身看到洪辉此刻的样子会忍不住哭出来。
他更怕,一停下脚步,自己就再也走不开。
现在,不是他停下脚步为朋友痛哭的时刻。
他只有紧咬着牙,任凭头顶那些瓢泼般的大雨霹雳般地打在身上,敲着他的神经,冻结他的那颗沸腾的心。
东方已经露出微微的黎明。
或许,这漫漫长夜的冷雨过后,天气就会转晴。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可是,江丰的心却铺天盖地地沉重。
雨,仍然不停地落下。只是不知道,这无尽的雨落下来,打湿了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