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兖州牧郡守府中。
曹操端坐在正位之上,将下颌斜倚在自己的右臂之上,他生得并不刚毅俊秀,但这种放荡不羁的姿势,却让他看起来多了那么一丝乱世枭雄的味道。
而堂下右第一位端坐在那位谦谦如玉的文士,脸上却显露出一抹隐忍不住的担忧。他看着正位席上曹操那等倦懒表面下、但内心底那种舍我其谁的霸气,踌躇了片刻,最后仍旧忍不住开口道:“使君,此番进击袁术一事……”
刚说到这里,曹操便将下颌从右手上抬了起来,不待荀说完,便接口道:“文若不必多言,此番袁术结连公孙瓒,所图不小。”说到这里,曹操微微眯了眯眼睛:“我与袁公路早晚一战,既然他此番主动前来,我便好生欢迎一番,杀他个措手不及!”
“使君所言甚是,”荀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早几个月前,曹操是断然没有这等霸气和雄心的。但如今,随着他的威望愈盛,曹操对兖州之事,事无大小,皆一言而决。对于曹操这种愈加自信和霸气的改变,荀也不知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不过,他今天想要说的并不是这些。听到曹操完全没有理解自己的意图,荀又继续说道:“然此番出兵方略,使君欲先北后南。如此所为,令我们对天子未免有些不敬……”
今日或许真不是荀的良辰美日,他第二句话刚说到这里,府外一人便昂然走入,抱拳大声向曹操说道:“使君,探马来报,徐州陶谦大军已过泰安。公孙瓒部下单经也已兵出平原,两军看似欲在历城合流,进犯兖州!”
“哦,如此看来,袁公路非是虚谈好龙的叶公了,他为了打倒袁绍,倒真是折腾出了一番龙腾虎跃的大战。”对于这等军情大事,曹操非但没显出半分紧张,反而忍不住调侃讥讽袁术道:“这般来看,袁公路是铁了心要对袁绍来个大包围啊!”
说完这句,曹操斟满了一樽酒,随意又道:“只是,想不到陶谦这老爬虫也搅合了进来,真是耐不住寂寞啊……”
“废物再多也是废物!”前来汇报军情的曹仁,适时轻蔑地应了一句。
“说得好!袁绍那边联络地也差不多,就按照之前定下的战略,咱们先破公孙瓒、陶谦。回头腾出手来,再陪袁公路好好玩玩!”
荀知道自己此时再不开口,便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急忙起身拦住曹操:“使君,此事非同小可,天子来信令我等共击袁术。若我等如此先北后南,则令天子之军完全暴露在袁术兵锋之下,如此所为实非臣子之道啊!”
曹操的额头上那如短刀一般的眉毛微微跳了跳,但很快他便平静下来,看似宽慰起了荀道:“文若且放心,即便我先北后南也耽误不了几天。单经、陶谦两军不过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我这般所为正是攘外必先安内之策。待消灭了单经陶谦联军再回手与天子合师一路,定令袁术震恐不已,一战可擒!”
荀还欲再劝,但曹操却根本不给荀机会。不待荀开口,他又自顾自说道:“今天下大势已现,然众家割据之所以不能成势,皆因彼此之间各怀鬼胎、远交近攻此消彼长。我等,万不能与这些狼子野心之徒一般背弃汉室。这天下,终归是汉室的天下!”
待慷慨激昂说完这些之后,曹操才最后悠悠叹息补充了一句:“若是陛下知晓我等苦心,想必也是会宽恕我等的。”
话说到这里,荀望着曹操那熠熠闪光的眼睛,终于明白原来曹操早就知道了他想说什么。在平时,曹操是从不说这么多话的。他今日这般欲盖弥彰,其实还是很给自己留了面子的。
若自己一味强劝下去,只有徒惹怒曹操的下场。
更何况,荀心中也清楚,也只有曹操定下的先北后南战略,才是对兖州最有效的守卫和反击。天子毕竟年轻,还以为如今的汉室仍旧与当初……
不对!
荀想到此处,忽然全身一怔。他抬头愕然地看着曹操那充满戏谑味道的目光,突然明白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此番,曹操并不是无奈才选择了先北后南之策。而是有意借天子之师,来牵制袁术的力量,进而为曹操此番先北后南的战略提供可靠的时间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