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庄王绝缨。
这五个字一出,顿时让貂蝉和吕布浑身一战。尤其是吕布,周身的杀气不由激出来,对着身侧的李儒袭去。可李儒感受到吕布这股杀机,竟微微回头,用着一种似笑非笑的冷光看着吕布,令吕布如遭针刺,急忙收敛杀机,俊美的面容上,有着说不出的惊怒畏惧和气急败坏。
与白龙鱼服的典故一样,楚庄王绝缨一事也出自刘向的《说苑》。说的是春秋时代那位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楚庄王有次宴饮,日暮酒酣,灯烛灭,乃有人引美人之衣者,美人援绝其冠缨。楚庄王得知,不以妇人之节而辱士,令余人皆绝去其冠缨而上火,卒尽欢而罢。三年后,晋与楚战,有一臣常在前,五合五奋,却敌,卒得胜之。楚庄王奇之,那人却道自己乃三年前酒醉失礼之人,得此机会才可肝脑涂地以报。
此事谕人有阴德必有阳报之意,单从字面上的寓意来讲,李儒引用此段故事也并无不可。
可偏偏李儒当着吕布和貂蝉之面说出此事,意思显然没有那么简单。当年那臣子是因醉酒才失礼于楚庄王美人,可如今吕布与貂蝉并无任何纠缠……至少,俩人不可能让人知晓之间的纠缠。但李儒偏偏这般说开来,这话落在董卓耳中,其意已可引入非非了。
很显然,李儒已经看破吕布与貂蝉之间的私情,甚至开始堂而皇之挟此威逼吕布。吕布因此心虚,才不敢对李儒有非分之举。幸好,董卓虽出身县尉之家,但对于士大夫这种以古事喻现实的说话方式,却向来九窍通一窍,只是疑惑向李儒问道:“文优,这楚庄王绝缨一事,究竟所言为何?”
李儒微微一笑,他对于董卓的文学造诣早已心知肚明,故而瞟了一眼吕布和貂蝉后,曲意解释道:“此事是说楚庄王不恋美人而重义士,义士感恩图报,恨不得以颈血湔敌。由此,楚国才得以强盛,成就一番王霸之业。”
董卓闻言后默默无言,古代妻妾等级分明,妻可谓庭中正柱、地位显赫,但丫鬟、歌姬一类却算不上什么,贵族之间,往来相赠之事皆属平常。妾的地位虽然比丫鬟高一点点,但亦难登正堂,同样属于可以相互赠送的行列。甚至《礼记内则》中有言‘妻不在,妾御莫敢当夕’这句话,意思是说,丈夫在侍妾身上享受鱼水之欢后,便要将妾赶出去,不可令其陪寝过夜,由此可见侍妾地位的卑微。
貂蝉虽得董卓宠爱,但论起身份来,只是董卓的侍妾而已。李儒这般所言,的确是对貂蝉的侮辱,但问题是,李儒目前想要做的,似乎就是这些。
董卓心生踟蹰,已暗恼不忿,但李儒搬出楚庄王绝缨之事又当着吕布的面,董卓一时间倒也真没什么理由一口回绝。他唯有恋恋不舍地望着一脸慌乱的貂蝉,假意试探道:“今日老夫便将你许给我儿,你可愿意?”
吕布听闻此话,只觉不可思议,他怔怔望了一眼李儒,想不通李儒为何会这般所为。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心中狂喜不已:自己今日得董卓青睐,身负护卫d坞之职,李儒所为,当真是为自己着想,欲成全自己与貂蝉,好忠心效忠董卓。
他对于貂蝉可追随自己之事,有着莫大的信心。想着自己今后大权在握,兵马在手,又兼貂蝉在怀,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圆满了。自己从一介戍卒艰难爬到今日,所图的,不就是这些吗?
然而,就在他最憧憬的一刻,一柄最锋利的宝剑却刺破他那颗自视颇高但脆弱无比的心。貂蝉这时的反应很奇怪,她看着面前的寡淡凉薄的李儒,再回望身边那面色貌似平静的董卓,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最后那明艳的脸上竟有一丝悲怆慷慨之意,缓缓开口道:“太师,妾身本出自司徒府中,虽名为司徒义女,却胜似亲生。义父将妾身送以太师,许侍箕帚,妾已生平愿足。”
这一番话落,吕布犹如被武艺更胜他的武道高人一拳击中胸口,面色灰败无比。可貂蝉却已不再看吕布,猛然挺直了自己的脊梁,任由自己那欺霜赛雪的肌肤和胸前那一大片明媚的春光暴露在众人面色,慨然继续说道:“然今妾身已事贵人,太师却忽欲下赐家奴,妾宁死不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