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后祝玉妍的葬礼办得相当低调。
遵照阴后的遗愿,她的遗体在被火化后洒入长江。
楚河想,像她这般爱美的女人,大概是不能忍受身体慢慢腐化成骷髅泥土,被虫蚁噬咬,所以才选择火化的吧。自古红颜如名将,不许人间现白头呵!
参加阴后葬礼的,仅有楚河一家子以及石之轩、蓝胖子。
石老邪和一人捧着一个骨灰盒,站在顺流而下的扁舟上,将骨灰洒入江水。
师妃暄抱着楚歌笑,默默无语地看着那个与静斋斗了一辈子的奇女子逐渐与长江融为一体,心中不盛唏嘘。
楚河以女婿的身份披麻戴孝,盘膝坐在船头,手捧玉箫吹奏着送葬的曲调。
叱咤风云,半生纵横啸傲。
爱恨难明,至死方能欢笑。
冷风呼啸,江水无语滔滔……
葬倾国妖娆。
蓝胖子点上一挂鞭炮,当响亮的鞭炮声响起后,他向着长江两岸大声喊道:“祝大姐,一路走好!”
在这一刻,他把自己当成了魔门的安隆。
逝者已矣,生者的生活和事业却还要继续。
石之轩又回到了府衙,继续批阅他那仿佛永远批阅不完的文件。蓝胖又去了火器厂。指导火器地生产。楚河忧心忡忡地携娇妻爱子回到家中,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几乎片刻不离左右。生怕她受得打击太大,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来。
但地反应却大出楚河所料。
丫头一回家,既不哭也不闹,而是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不停地看电影,玩游戏。
楚河心想,这也算是一种发泄方式。虽然长时间地看电影玩游戏会影响她的精神和身体,但总比哭闹绝食好多了吧?于是他便也陪着她一起看。一起玩。
“耳朵尖尖,使弓箭,像是精灵。”自始自终都无视了身边的楚河。她看会儿电影。玩会儿游戏,不时自语几句令楚河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
“指甲如弯钩,能召唤藤蔓束缚敌人,会化身苍鹰,难道是德鲁依?”
“金发碧眼,相貌极英俊,面色苍白,嘴唇艳红,犬齿奇长,身法极快……吸血鬼么?”
“双臂能化为坚逾精钢的肉须触手。能发出禁锢人行动的气场……肉触触手,气场……念力场?真像生化危机三里边的那个博士啊……”
“影响人的心神,倒像是催眠术。但是有什么样地催眠术能影响到祝师那样的高手?无须借助语言、动作,连眼神对视都不用,这种程度的催眠术连阿河都做不到……不。不是催眠……应该也是念力地一种。”
“力大无比,身体坚若钢铁,无武器,以拳脚攻击,但招式极其粗糙……能用眼睛发出红色光线。可融金化石……难道是超人?可是超人有这么弱么?”极大。剑招简单。剑身有白色光芒,似剑气,能裂土分石……圣骑士?”么?”楚河终于忍不住了,他按住的香肩,担忧地问道:“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让我们一起商议么?如果心里不好受,你便是哭一场也是好的,可别再胡言乱语了。看见你这样,我这心里慌得很……”
“不,我没事。”丫头捧起楚河按在她肩上的手,舒展开紧皱的秀眉,凝视着楚河的眼睛,认真地说道:“阿河,我想我知道害死师尊的是什么人了。”
“哦?”楚河心中一紧。
虽然他很想知道是谁令祝玉妍伤重不治,更想知道那些人是否与近期高手名宿失踪、被杀有关,但祝玉妍由始至终都没有和他单独说过话,在见过石之轩之后就死了,也没和老石说过什么。
他本以为祝玉妍之死又会成为一桩疑案,却没想到,已然知道是谁害死阴后了。想来,该是在他去请老石的时候,阴后说与听的。
然后,楚河却宁愿祝玉妍的死因继续悬疑下去,也不愿知道真相。以丫头地性子,若知道下手之人的身份,还有不去复仇的?可丫头现在怀胎已近十月,还有一个月不到便将生产,这种时候又怎能考虑报仇的事情?
再者,祝玉妍为了魔门大业,做下太多错事,害死的无辜之人也不在少数。甚至连她自己地亲生女儿东溟夫人单美仙被边不负强暴,她都未曾为单美仙出头,反而任由边不负继续逍遥。
因此,虽然阴后年轻时代的遭遇的确令人同情怜悯,但是同情归同情,楚河却是从未想过要替祝玉妍这样心狠手辣,且无视亲生女儿感受的女强人报仇的---即使阴后性情大变也有石之轩很大地责任,即使楚河算得上祝玉妍地女婿也一样!
祝玉妍给人害死了,便得为她报仇。那么那些被阴后害死的无辜之人,又该找谁哭诉去?那东溟夫人近二十年地冤屈,又该找谁去申诉?
说起来,还是楚河替东溟夫人报了大仇呢!
但是……
若是丫头执意要替祝玉妍复仇怎么办?
难道他能眼睁睁看着挺着个大肚子去上窜下跳地杀人?
“除我爱之人,天下人尽可杀!帮儿替祝玉妍报仇。杀杀杀杀杀杀杀!”楚邪王恶的思想在心灵深处呐喊。
“祝玉妍错事做得太多,死也不为过!我一向认为,连亲生子女都不顾地人。是没有人性的!”楚河善的思想极力抗辩。
“成大事者必须手狠手辣!古今成大事、创伟业地帝王,哪个不是狠辣无情?自古情义两难全,阴后的行事手段又怎生算得上错?在丛林时代,就必须化身为狼!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我承认这是丛林时代,我承认不成为猎食者就只能被人猎食,但是……我楚河即使成为猎食者,也不会放弃原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哈哈哈哈哈……对与错哪有这么极端?也许我认为是对的,旁人却以为是错的;也许我认为是错的,旁人却觉得是天经地义!光与暗都不能完全极端地分立。太阳都还有黑子存在,作为思想复杂的人类,又怎可能会有纯粹的善恶分野?我楚河,不也是善恶并存吗?我楚河,不也是会化身为杀人不眨眼的邪王么?”
“我杀地都是恶人,从未杀过一个无辜之人!旁人要取我性命,难道我还能甘心授首么?我是男人,我要为我的妻儿为我的朋友为我地理想事业负责!”
“说的对,我楚河是男人,所以不能幼稚。不能软弱,不能置妻儿的感受于不顾!但是那些被我杀的人,他们有没有妻儿?他们有没有朋友?他们有没有值得为之奋斗的理想和事业?我杀他们时杀得痛快,又何曾考虑过他们的感受?”
“那我做错了么?在那些被我所杀之人的亲人朋友眼中,我做的便是错事?我代表的……便是邪恶么?”
“我没做错!我楚河是男人。不是圣人!”
“对,我不是圣人。我是男人,我是身处毫无法纪强者为王的丛林时代,必须化身为猎食者地男人!那么……我究竟该怎么做?”
“一不做,二不休!做了婊子。就别立牌坊!犯我者。杀!逆我者,杀!辱我妻儿朋友者。杀!阻我前途大业者,杀!敢犯华夏者,杀!卖国求荣者,杀!直指本心,杀杀杀杀杀杀杀!杀他个血流飘橹,杀他个尸盈四野,杀出个太平盛世,杀出个强盛未来!”
楚河的脸色忽青忽白,神情时而狰狞时而惶恐,时而温和时而暴戾。
他的身子如筛糠一般颤抖,牙咬得崩崩作响。他双拳紧握,骨节发白,青筋暴凸。他满头大汗,眼泛血丝!
惊讶而担忧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自两种人格开始融合,他不是已经不会这样失控了么?
丫头紧紧抓住他的手,柔声轻唤着他的名字。在她那满是柔情地声音呼唤下,楚河渐渐平静下来。他缓缓地合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
随后,他呼出一口长气,睁开了双眼,微笑道:“我没事了。别担心,刚才不过是不死印真气暴走而已,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
他说了句谎话。不死印真气没有暴走,暴走的,是他的两种人格。两种原本极端对立、南辕北辙、水火不容,却又偏偏融合了大半的人格,在他心灵深处进行了一次激烈地交锋。交锋过后,两种人格反而更加融洽地融合了,现在已然如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水与火,光与暗,就这么通过一次心灵地拷问交锋,完美地交织在一次。
而这一次交锋究竟是哪种人格胜了?
楚河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现在他脑中只反复地强调着这样一句话:
“公私要分明。一言不合便动手杀人,这种毫无原则地事我是不会做的。”
“早叫你不要练石之轩地武功,你偏偏不听。现在尝到不死印的苦头了吧?”丫头既心疼又嗔怨地说道。说着,她用手巾轻轻地替心爱地男人擦去了额头的冷汗。
楚河拉住丫头的小手儿。笑道:“呵,我也是为了能更好地保护你们才练地哦!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像魔法师一样,不吟唱咒语就不能发威。对了。你刚才是不是说,你知道害死阴后的人是谁了?”
“嗯。”丫头点点头,严肃地说道:“害死我师尊的七人中,有一个精灵,一个德鲁依,一只吸血鬼,一个生化危机g病毒携带者,一个能力类似超人但远比超人弱的妖人。一个能用念力控制人神智的人,还有一个是圣骑士。”
“……”楚河了,他忧郁地瞧着丫头。心说我这妹妹该不是太过伤心,神智错乱了吧?她说的都是些什么啊!
“人家知道你在想这丫头是不是因为伤心变弱智了。”丫头嘟起小嘴,狠狠地掐了楚河一把,“你这笨蛋,人家像是那种无法控制情绪的弱女子么?我是认真的!”
“好好好,你是认真地,我相信你!”楚河心中酸楚不已,面上却满是宠溺的笑,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天色已晚,我去打水给你洗脚。你早些休息……睡一觉,便没事了!”
“呼……”丫头垂下头,无奈且恨恨地呼了口长气,然后提起小脚丫,重重地在楚河脚背上踩了一脚。叱道:
“你这笨蛋,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人家说话?都说了我是认真地!告诉你,根据祝师告诉我的那些袭击者的特征,那群妖人真的是那些品种!难道祝师会信口开河?她根本没有看过奇幻小说,怎可能知道精灵、德鲁依、圣骑士、吸血鬼的特征?她更不可能看过电影。又怎可能说出酷似生化危机第三部里边的。那个博士那样的g病毒感染者特征?祝师亲口告诉人家那些妖人的种种特点,人家又是看电影又是查游戏。这才推断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呢?”楚河心酸得想哭,心说丫头这下可真是糊涂了,不过他还是耐心地说着,希望能打消丫头那在他看来十分之不切实际的幻想:“精灵吸血鬼什么地都是假的,都是传说里的生物,是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世界的……”
丫头嗤道:“穿越这种事原来也只是传说,但我们不但穿越了,还穿了两次。”
“呃……”楚河给丫头梗了一下,旋即道:“好吧,就算这世界上真的有种种传说中地生物,可是吸血鬼怎么可能和圣骑士走到一起?奇幻里边的精灵、德鲁依又怎么可能跟科幻里的超人、生化g病毒感染者凑到一块儿?还有个会念力超能的变种人……这也太考验人的想象力了吧?”
“祝师不会骗我地!”丫头倔强地说道:“再说,若不是这样地一群妖人,有什么人能在祝师发动天地俱焚,功力暴增十倍之后,还能逼得祝师除跑之外别无它法?”
“这个……”楚河也有点摸不清了。十倍功力的祝玉妍,三大宗师凑一块儿都不是对手,楚河都只有被菜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