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闷热,刘干汗出如浆,他拭汗的锦帕早就湿了,等下要觐见,不敢用袖子拭汗,要不然殿前失礼,罪名可大可小。
他心里早把程墨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让我在这里候着,自己进去半天,却不为我说句话,还是人吗?
郑春站在廊下,神色不善,新收的徒弟乖觉,端了一盆水,过来道:“这位是荆州王世子么?天气热,你擦擦汗。”
真是太好了。程墨不是东西,宫里的内侍还是不错的,以后父亲入主未央宫,一定好好待这小内侍。刘干感概,刚要夸奖小内侍两句,小内侍收脚不住,一盆水尽数倒在他身上。
刘干成落汤鸡,新上身的衣裳全湿了,滴滴嗒嗒往下滴水,这个样子,怎么觐见?
小内侍手忙脚乱给他擦拭,两只手在他身上乱摸,顺手揩油不说,他崭新的青色锦衣顿时多了无数黑色掌印。
“干什么!”刘干爆发了。在宫门口被晾了半天,遇到程墨,又不断被教训,现在连这些阉人都来欺负他。
小内侍一脸惶恐的样子。郑春一声冷笑,道:“世子好大的脾气,陛下这里,还轮不到你大声喧哗。”
刘干认出这是宣诏的内侍,气得浑身发抖,道:“你!你!”
他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毛头小子,若还看不出这一切,全是这年轻小黄门在搞鬼,就白活这么多年了。可是一个阉人,竟然敢这么对他?哼,现在先忍了这口气,待有朝一日,父亲登上皇位,再把这该死的阉人剥皮抽筋。
“何事喧哗?”程墨出现在门口,见刘干这个样子,奇道:“贤侄,你这是怎么了?”
刘干欲哭无泪。
郑春行礼道:“王爷,您来评评理,这位世子在大太阳底下晒了半天,小应子好意端水给他擦脸,他不擦也就算了,竟把水倒了,别的地方不倒,偏偏要倒自己身上,还朝小应子发脾气。您说,小应子冤不冤?”
旁边,他的徒弟,年仅十二岁的小内侍小应子哭丧着脸,佝偻着腰,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就差没哭出声来了。
程墨叹气:“贤侄啊,不是我说你,你这脾气也太大了点。现在这个样子……算了算了,谁叫我是你叔父呢,为叔不帮着你,谁帮你?郑春,你去南殿看看,那群小子谁带衣裳来了,借给世子一套。”
南殿是羽林卫的驻地,那里有轮的值羽林卫班房,羽林郎们每人有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有一个小柜子,放些杂物。
郑春老老实实地应了,带着小应子离去。
刘干怒火滔天,却无可奈何。要说程墨使坏吧,好象又不像,真要是他使坏,断断不会帮他遮掩,现在他要是出宫更衣,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刘询会宣他呢。当皇帝就是好啊,想见你你得来,不想见你,你就是在门口站到脚断了,也见不着。
程墨吩咐他换好衣服进来,便入内了。
刘干以为要等到天荒地老,没想到一刻钟后,郑春来了,身后的小应子捧着一套锦衣,黑着脸递给他:“世子,这是北安王吩咐拿来给你换的衣裳。”
你要不要,随便。
看来这位好为人叔的北安王也不全是坏心眼。刘干心里一暖,此情此景,无异于雪中送炭,他焉能不感动?
郑春当然不会让人带他到偏殿更衣,更没有人侍候他,他就站在台阶下,当着众多内侍的面,手忙脚乱地脱下湿衣,穿上干净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