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如火炉,灼烤大地。午后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大树下,一只大狗吐着舌头,看着十几个侍卫护卫一辆黑色平顶马车驶过。
车角落放一盆冒着白汽的冰,车里凉爽异常,软榻上,程墨手拿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外面谣言满天飞,可他不动如山,要不是霍光派人来请,他不会出府门一步。
霍光不问政务,不代表外面发生什么他不清楚。外面在传,他要再行废立之事,甚至要把女婿程墨扶上帝位,这么大的事,他如何会不知道?
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马车从大将军府侧门驶入,榆树心里嘀咕,自家阿郎好歹是王爷,到哪谁不大开中门迎接?现在倒好,只能从侧门进去,霍光也没出来迎接。
程墨在书房院外下车,转过甬道,前面一片绿油油的葡萄藤,一串串紫色的葡萄跟紫宝石似的挂在藤下。
葡萄架下,石几石凳,霍光面无表情。
“岳父。”程墨上前行礼。
霍光眼皮抬了抬,薄唇轻启,吞出一个字:“坐。”
“诺。”程墨在他对面的石凳坐下。
石几上,除了两碟水果,再无其他。
“你要和平恩侯府结亲?”霍光依然没看他,眼睛平静无波,不知看哪里,又像什么都没看。
程墨道:“是,吉期已定下来。小婿正要向岳父禀报。”
他确实打算这两天抽空过过府跟霍光夫妇说一声,没想到霍光先派人来请。
霍光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道:“许氏身份敏感,此事不可为。你失算了。”
有远见的皇帝会防外戚坐大,朝臣们对外戚也戒心重重,程墨凭和刘询在民间结下的情份,加上气运,自己的聪明,对时势的把握,才能在短短两三年内崛起,从一个小小的羽林郎一路飞黄腾达,先为丞相,再因军功封侯。
现在和许婉定下亲事,便是攀上皇后的关系,成为外戚。这层关系对别人来说,必会飞黄腾达,可对程墨来说,反而会成为阻力,在刘询心中留下贪得无厌的印象。
霍光本来极看好程墨,因这件事,对他极是失望。因为失望,而生气,而不想和他多说,可有些话又不能不说。
他的顾虑,程墨如何不明白?同样的,杨敞也看出其中的凶险,才登门劝他低调。可是事已至此,他又怎能不对许婉负责?吃干抹净转身不认人的事,他做不出来。
“岳父说得是,只是婉儿对小婿一往情深,小婿难以辜负。”
霍光想起年轻时,霍显对他一往情深,温柔小意地服侍,良久,叹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你打算怎么办?”
程墨笑道:“离尘避世。离京想必陛下不同意,只能在这红尘中,大隐隐于市了。待陛下册立太子,臣再重新出仕好了。”
严格来说,他现在并不能算致仕,还挂着一个北安王的爵位呢。这样说,不过是表明态度。
霍光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道:“陛下春秋正盛,怕是不会那么早册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