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执颤巍巍抬起能动的左手,想移开枕头,无奈中风之后,手上无力,哪里移得开?程墨帮他拿开枕头,枕头下一本用封套套好的奏折。
“岳父?”
“五郎,替我把这封奏折交给陛下。”苏执虽自制,到底还是语带哽咽,只是他说话本就含糊不清,些些哽咽也听不出来。
程墨把奏折郑重收好,道:“岳父且安心养病,一旦病情好转,便销假上朝。”
中风会复,但也不是完全治不好,苏执不是刚刚参加选拨,须要看风仪,他是当朝丞相,刘询又有重用他的意思,只要能如正常人一般坐卧,有他帮忙,必能重返朝堂。
苏执心灰意冷,道:“五郎可知这封折是怎么写成的?”
程墨也觉奇怪,只是为不引他伤心,没有问。
苏执不待程墨回答,便凄然道:“是我口述,雨生执笔。”
程墨道:“岳父几天前可曾想到,会有此病?下一息会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何必想那么多,只管安心养病便是。”
苏执想起就在三天前,得到皇帝赐婚的诏书时他喜不自胜,欢欢喜喜地筹办婚礼,何曾想到女儿会在新婚第二天离家出走,自己受此刺激,竟有此祸。其实他一向养尊处优,没有运动,又必须时时看霍光的面色,一味忍耐,些些不平,尽数憋在心中,已有些中风的根苗,要不然怎会病势汹汹?
“五郎说得是,我且学大将军,修身养性便了。”苏执想起说退就退,毫不留恋的霍光,直到此时,他对霍光才真正敬佩不已。
他就退得不甘心啊。
程墨见他想通,又安慰了几句,道:“来的都是至亲,岳父不好不见他们,只是岳父此刻宜静养,不如让小婿接待他们一回,岳父以为如何?”
苏执也不愿意亲戚们瞧见自己这个样子。他小时候有神童之名,二十二岁便得以举荐为官,一路走到现在,他一直是家族亲戚的骄傲,陡然变成这个样子,已经够让人难以接受了,见到亲戚们,听他们说些言不由衷的安慰,徒增烦恼。
“如此甚好。”
程墨开了门,把雨生叫进来,道:“你在这里侍候岳父。”
雨生应了。苏执没有儿子,女儿又是假小子,跟他不怎么贴心,倒是雨生跟他有缘,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之余,也能和他说说话,他不免对雨生有些不同,还曾指导过雨生读书识字,两人说是主仆,不如说师生更贴切些。
“姑爷放心,奴才一定用心。”雨生深深行了一礼,道:“就让奴才在阿郎身边侍候吧。”
现在姑娘出阁,阿郎身边只有他了,雨生有些骄傲,又有些心酸,要是阿郎还是以前的样子就好啦。
苏妙华眼睛肿得像核桃,和曾强一前一后进来,曾强从药箱中取出银针,道:“丞相,下官为您施针。”
看着父亲头上插满了明晃晃的银针,苏妙华的眼泪又下停往个掉。雨生道:“姑娘快别哭了,你一哭,阿郎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