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要跟刘询做对,只是想着霍光的力量被清洗,那么多无辜同僚遭受劫难,便心如刀割,这些天无心于政务,天天四处奔波,一听说谁落马,便赶去救这人的妻儿,可沈定是吃素的么?他白忙活一场,一个也没救出来。
程墨静静看他,由得他哭。
榆树端洗脸盆下去,一出门便嘀咕:“这么大岁数还哭,真不知羞。”
吴渊尽情发泄一番,才掏出帕子拭泪,他那帕子拭了汗,油津津的,哪还能用?程墨实在看不过眼,叫榆树重新打一盆水,取一条新毛巾来。
重新洗了脸,坐下喝茶,吴渊道:“进了廷尉署,能活着出来的人十不到五,怎是一个惨字了得?丞相不该袖手旁观啊。陛下龙潜时,丞相便与陛下交情深厚,若丞相肯施以援手,何愁不能救他们出来?”
哪怕暂时罢官,只要能留得这些人一命,日后霍光想复出,只要放出风声,何愁响应者不众?吴渊长吁短叹。
吴渊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只在乎心中的道,置自己生死于度外,对这种人,程墨还是很敬佩的。他道:“大司农难道不怕陛下龙颜震怒么?”
为官者能做到洁身自好,没有把柄可抓的,少之又少,很多事不能摆到桌面上摊开说,很多事是潜规矩,大家都心照不宣,可在沈定有意攀咬的情况下,哪需要什么证据,也不管什么游戏规则,先把人抓起来再找证握,找到证握再用律法定你的罪。
吴渊这么做,分分钟会被请到廷尉署“喝茶”,所以程墨有此一问。
“我实不忍坐视昔日同僚落到这个下场,做不到和丞相一样啊。”
这是反将一军了。程墨摸摸鼻子,苦笑道:“你还会继续奔波为他们求情吗?”
吴渊二话不说,起身朝程墨就跪下了,道:“求丞相救他们一救。”
两人一为百官之首的丞相,一为九卿之一的大司农,纵有事相求,何必行此大礼?程墨赶紧离座扶他起来,道:“大司农明天上街瞧瞧,沈廷尉可还拿人。”
“当真?”吴渊不仅不笨,还聪明得很,一下子听出话中玄机,然后随即明白,正因为弑君事件已经过去,程墨才肯见他,不由脸有喜色,道:“陛下总算想通了!再任由沈定搞下去,京城就要大乱啦。”
他语气中饱含欣慰之意,似是见刘询终于想通,喝止沈定为非作歹,他甚为欣慰。
程墨听他语气,欣喜刘询不再受沈定蒙骗,不禁无语,一切尽在刘询掌握中好吧,沈定不过是刘询手中一条狗,狗什么时候能变成主人?看来,霍光任命他为财政部长,还是很正确的,这人理财是一把好手,勾心斗角望风使舵却不成。
吴渊高高兴兴地走了。一路走,还一路哼着歌儿,他的小厮看他如看神经病。
三天后,诏书下,主犯张勉灭九族,本人腰斩弃于市,父母妻儿斩首弃于市,亲族行绞刑。从犯如左丰、赵丹之流共五十八人,皆斩首,着家眷收尸安葬,这五十八人的家眷尽皆为奴,分拨到众大臣府中。
一时间,群臣欢呼:“陛下圣明。”人人大有逃过一劫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