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唐劬紧闭双眼,想着张勉在书房中说的话,心里暗暗冷笑。张勉相邀,他赴约,还是看在张勉举荐之恩的份上,待张勉说出让他利用丞相长史的身分,拖程墨后腿的话,他心里还很不以为然,想他堂堂一方名士,进京在丞相公庑屈居长史之职,已经够闹心了,怎么能做此卑鄙之事?他答应张康,也是不得已。
现在程墨一言不合便把他打得鲜血淋漓,叫他怎么不恨?还好有张勉撑腰、主事,以后有的是机会把程墨扳倒。决心既下,便觉得伤处不那么疼痛了。
高迪见他闭目养神,以为他伤着筋骨,心里越内疚,只是路上人来人往,他被程墨吓得狠了,生怕隔墙有耳,一句安慰的话也不敢说,直到进了唐劬的家,让小厮去请大夫,才关上门,叹着气道:“为兄实是未料到丞相会整治属官,问起你时,曾说你刚外出不久。没想到丞相为此为由,拿你杀鸡儆猴。子浦啊,为兄对不起你啊。”
高迪比唐劬年长三岁,私下来往,都是以兄长自居。
他这一番话声泪俱下,实是内疚不已。
唐劬微微张开眼睛,看了浊泪滚滚而下的高迪一眼,故意有气无力地道:“高兄切切不可如此自责,我们一向懒散惯了,丞相要严明纪律,也是应该。现在不是苏丞相在位的时候了,以后高兄行事务须小心,不可叫丞相抓住痛脚。”
高迪内疚的同时,也有同样的想法,好在程墨颁布了规定,只要遵守规定,想必他拿自己没辙,听唐劬这么说,他连连点头,道:“正是,以后我们都小心些,别违反他那规定了。”
唐劬闭了闭眼,像是养了会儿精气神,然后道:“只是为弟刚为长史两个月,便受此处罚,想来为弟才疏学浅,不称职啊。”
其实他任丞相长史两个月,处理的公务加起来不足五件,都是些小事,转到他这里时,只需他签个名。这些天,他也常感叹这个职位清闲是清闲,只是抱负难伸。程墨深得圣宠,既任丞相,想来是皇帝要放权,要恢复丞相的职能,可是他能让程墨如愿么?他唇边禁不住闪过一丝冷笑。
高迪再三安慰,又待小厮请来大夫,看大夫敷了伤药,他为唐劬掖好被角,看着唐劬沉沉睡去才离去。
这一天,高迪没有流连青/楼,而是回了家,把自己关在书房。
高迪刚走,唐劬便叫小厮磨墨,趴在床上写起了什么。他受的是皮肉伤,并没有伤到筋骨,手臂手腕更没有伤到丝毫,笔还是能拿的。
他写好一封信,派小厮送到太常府,然后才真的睡去。
散会后,程墨便回了办公的公庑。这间公庑一直是苏执的办公室,摆设布置有些老气,程墨吩咐把博古架上的古玩收入库房,重新拿几件出来摆放,空出一些地方,放了两盆植物,然后吩咐把积压的文件抬上来。
全国送来的奏折并不是一开始便送往宣室殿,由皇帝批示,而是先送到丞相公庑,由丞相看过后,附上处理意见,再送进宫中,由宫中的内侍分拣,分门别类送皇帝批示。要是所有的奏折一古脑地送到刘询那里,刘询就是一天看十二个时辰,也看不过来啊。
不过,自武帝设外廷,外廷的最高长官为大将军后,大将军代替了丞相的职能,这丞相就成为摆设,所有的奏折都送到大将军的公庑了。
刘询继位后,霍光继续揽权,连他都是摆设,何况苏执?因而,抬到程墨面前的奏折并不多,只有十多本,都是刘询批示后下来,还没送回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