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莽山位于极南之地,山势绵延约有万里之遥,林深草密,终年被瘴气所包裹,其内的的淤泥之中蛇虫鼠蚁流窜,凶猛的虎豹豺狼与此地也不敢长啸,乃是妖族的圣庭。
位于百莽山的绝高之巅,便是云彩也只与山腰处漂浮,竟是不敢与那宫殿比肩,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袅袅的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阙,檀香木雕刻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石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雕砌的墙板,镶嵌着碗口大小的璀璨明珠,尽显奢华。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串串为幔帘,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榻边缘,镶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雾海一般。
与那云山雾海之中,那一道红色的魅影袅袅而来,那罗裙与风中飘舞依旧是乍泄了春光,那白皙纤细的美腿是那么的完美,如扶风玉柳般的腰肢只堪盈盈一握,本是不胜的旖旎风光。
随着脚步由远及近,那婀娜的身躯更是清晰,那一张苍白而冷冽的面颊显露了出来,依旧是如先前一般的妩媚和妖异,那猩红的眼眸流转之时,一股令人心悸的恨意和杀气随之萦绕,春三十娘尚未擦拭青葱玉掌上的血渍,就走进了殿内。
“娘娘……”
那虎背熊腰的大汉与殿外俯叩拜,凌乱的髻与风中飘舞,斑斓的虎纹与地面上,并不敢抬头打量妖王,强忍着心悸和惊骇,苦苦哀求说道:“求娘娘慈悲,念在我恶虎涧多年忠心耿耿,请饶过我母的性命!”
恶虎涧“飞天白虎”之名,与这百莽山一众妖魔之列,也算是战功卓绝之辈,这数百年来追随春三十娘左右,曾与“百莽山一役”中立下了赫赫战功,乃是春三十娘的股肱之臣,此刻却是绝望之中,仍旧有一丝希冀,只盼妖王能顾念往昔之情。
“白虎”春三十娘身形一顿,转身走到了大殿门前,俯视着虎背熊腰的大汉,大红色的衣袂随风飘舞,那周身的杀气和恨意略有衰减,眼眸之中的猩红也有所减退,叹息说道:“你追随我已经有五百多年了!”
春三十娘追忆起往昔的岁月,面色有些黯淡的说道:“昔日我平定百莽山,你一口虎啸刀所向披靡,但有不顺者,不服者,你未曾顾及昔日老友之情,皆是一一斩杀!”
“百年前,黑山老妖硬闯百莽山,你率领恶虎涧一众妖魔死战不退!”
白虎那颤抖的身躯这才安稳下来,心中浮现了一股暖流,未曾抬头直视妖王,恭声说道:“愿为娘娘……”
那滔天的妖气之中夹杂着恨意和杀气,春三十娘及腰的青丝随风飘荡,白皙的面颊极为狰狞,猩红的双眸之中流露出怨毒和癫狂,那莲足轻抬便踹到了白虎的前胸,一脚将其踹飞出去。
“你知不知道,这一味药引有多重要!”
春三十娘怒不可遏,身躯自原地凭空消失,柔荑一把掐住白虎的脖颈,将其从地面提了起来,那纤弱的身躯与白虎魁梧的躯体反差极为明显,与这寒风呼啸而来的山巅之上,怨恨的说道:“太阳下山前,不将药引献上,我就取了她的内丹!
春三十娘松开了柔荑,转身便朝大殿之内走去。
“啪”的一声,白虎的身躯摔落与地面,出沉重的响声,而后神情呆滞的遥望着妖王春三十娘的背影,眼眸之中也是越的黯淡和绝望……
春三十娘慢步走进了大殿之内,怨毒和癫狂也挥之一空,妖气与身躯上萦绕,凝望着床榻之上的人儿,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酸楚,幽幽一叹,与床榻之旁侧坐,轻声说道:“舍命相护,我当真值得你这样吗?”
回想起十日之前与兰若寺中,春三十娘依旧是不寒而栗,值黑山老妖的“黄泉鬼门关”和千年树妖的倾力一击中,更有那九天雷劫喷薄欲出,本是修行至今未曾遇过的大劫,已然是危在旦夕。
便是连多年的姐妹梅绛雪,也是袖手旁观!
那一刻,春三十娘任凭将“八方噬魂网”催到了极致,依旧是无力回天,与那生死一线之中束手待毙。
唯有包文正挺身而出,施展峨眉仙门的《裂天剑典》拼死的攻向了树妖,若非逼的千年树妖回身,值此黑山老妖的神通“黄泉鬼门关”与兰若寺树妖加攻之际,春三十娘便当真是要与“九天雷劫”之中魂飞魄散。
春三十娘呆滞的凝望着那气若游丝的男子,往昔与短松冈书斋中的会晤又浮现与心中,那风趣伴随着欢愉,本是洒脱之人却被戏黠时的稚子笑容,以及与梨园观看《牡丹亭》时,意如流云的细腻,下雨时以衣袖遮雨的呵护,这点点滴滴涌上了心头。
“值得吗……?”春三十娘叹息说道,柔荑温柔的擦拭了包文正额头的汗水,而后却停留与那微弱起伏的胸膛,神色也更为落寞和寂寥,以及些许的歉疚。
梅绛雪与兰若寺中两不相帮,本就是最明智的举措……
“娘娘,溯源阵已经布好。”有侍女如履薄冰的缓步上前,俯身跪倒在地,恭敬的说道,眼神自始至终不敢朝床榻之上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