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到了这种地步,便彻底地惶恐起来,不知这个日子怎样才能苦熬下去。直到此时,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们才猛然惊醒,是不是世人作下了啥样伤天害理的事体,老天爷才降下了这场灾难,以示惩罚呢。一旦有了这么个想法,暗藏于内心里的妄想,便蠢蠢欲动起来。他们不再顾忌别人说三道四了,立即行动起来,买上烧纸,带上香烛,径直奔到早已废弃成了荒岭平地的土地庙旧址前,又是烧香上供,又是磕头作揖。念念叨叨,喃喃自语,祈求老天爷可怜可怜天下苍生的疾苦,快点儿降下雨来吧。
据说,一位牙齿脱落步履蹒跚憔悴不堪的北山一村老太太,狠狠心把正下蛋的老母鸡杀了,供到土地庙旧址前。她点香烧纸磕头跪拜了整整一天,嘴里念叨不止。最后,连累带急,竟然精神恍惚起来,就跟着了魔儿似的。直到家人硬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背回家去。一路上,老太太还在蠕动着泛满白沫儿的嘴丫子,机械地轻微念叨着,老天爷哦,快点儿下雨吧,世上还是好人多哟,像那些搞计划生育的人才有几个?。
这种公然反对国家大政方针败坏政府工作人员形象的话语,人们当然不敢四处乱讲。但是,人在焦急到近乎绝望了的时刻,不管说出怎样难听的话,做出怎样出格的举动来,也都认真对待不得的。
镇上的胡书记和杨贤德们哪会顾上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见天儿被寻找水源的事弄得焦头烂额魂不附体。对人们怎样大搞封建迷信求神问鬼的事体,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装作不知晓,没看见,任由人们胡闹去。这种默许的态度,愈发纵容了人们供神拜鬼的举动。于是,各地祭天求雨的现象愈演愈烈,大有蔚然成风之势。
这个时候,那些走投无路的村人百姓又猛然想起,那座深处大山腹地的仙人庙,以及那位能够前知三百年后晓五百载的神婆金莲来。这个念头一旦生发出来,就似星火燎原一般。求神灵拜神庙的心念和举动便一发不可收拾。通往杏花村的那条康庄大道上,就日甚一日地蜂拥疾走着拜神求雨的人群。
杏花村再次以其惊世非凡的身架和地位,重新雄起在山外百姓们的心中。就如一只能够解脱旱魃救民于水火的巨手,在缓缓地挥动着,召唤着那些因土地干渴而引起心田干渴的人们。
仙人庙自去年落成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喧嚷嘈杂,也就慢慢归于沉寂了。
沉寂下来的原因,无外乎人们还没有什么头疼脚疾之类非要求神拜仙不可的事体。山外人的功利性和目的性,更甚于山里人。于是,除了个别因难以解开的心病或是特别虔诚向神的人,间或长途跋涉地跑到村西金莲家中释疑解惑外,还没有多少人轻易去叩开紧闭着的神庙门,烧香捐供。振书也便无奈地把庙门的钥匙紧紧栓绑在自己的裤腰绳上,整日随着“哗啦哗啦”的钥匙相互碰撞的声响,灰心丧气地来回徘徊于庙子和自家院落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