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了一下,一双大眼睛忽哧忽哧闪着。她的意识中对几千里没有概念,但想来是很远很远。
“那确实远。”半晌,她说出这么一句,然后接着问他:
“还回来吗?”
“不知道,大人的事情我不懂。”
“唉,我也不懂。”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突然都笑了。
世界太大,他们太小。
“我带了一本书,送给你。”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小心翼翼地翻开,一枝干枯的野花夹在里面。
“这花是你送给我的,都干了。”他的口气有点惋惜。
“花都会干的。”顿了一下,她又说:
“这个不好看。”
她好像很奇怪他为什么把一朵不好看的花留到现在,两根细细的指头夹住干枯的野花,往外一甩,一阵风吹来,已不知所踪。
“哎……”他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他不想为这个失去唯一的朋友,尽管马上就要离开。
“这书给你。”他把书合起来,递给她。
“什么书?我认的字不多。”她说着,伸手接了过来。
“一本诗集。”他想了想,又说道:
“不要给别人看。”
“为什么?什么叫诗集?”她从后往前追问,看着那本书泛黄的封面上五个大字,只认识一个“诗”字。
“不知道,反正不要给别人看。”他只是听父亲说过不要给别人看,什么原因却不知道。现在,他把它送给了她,把她从“别人”的名单里删去了。
她随便一翻,正好是夹过野花的那一页,很多字一行一行排列着,有长有短,她看了看,挑了一行认识的,读了出来: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
“好难,考试会考吗?”她有些担心地问。
“不知道,反正送给你了。”
她送过他一枝花,所以他要送她一本书,友谊才能长久,这是他朴素的认知。但一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这里,唯一的朋友也要分开,再也见不到她,他又伤感起来。
“好吧,那我藏起来。”她小心地把书塞进书包的最里面,藏的意味非常明显。
“唉!可惜你要走了。”她说可惜,到底可惜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我想抱抱你。”他突然说。他内心深处感觉告别应该有个特殊的纪念,想起父母每次出门都会抱自己一下,打算依样葫芦。
她听了,有些朦胧的羞涩,但也不觉得无法接受,犹豫了一会,她说:
“你抱吧。”
此时此刻,一大片一大片深绿的麦田伸展出去,仿佛没有尽头,两排细长的白杨树沿着一条路通往远方,天边的晚霞红的跟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