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船家,你莫要如此死板嘛。”男人被他推着往下船的方向走,脖子不住往回拧,神情无奈。
“下船下船!没什么可说的!”
哄笑声越大,船工越是不讲情面,推搡的力气也越发大,眼看着男人就要被他推到搭起的船板处。
男人忽而抬头望了望天,神态平静,轻轻一叹。
这一叹,似带着些无奈感慨,又似全然无所谓,意味难以品读,却只见他的衣袍间忽而轻轻起了风……
昨夜在酒馆中,冷霜凝便觉此人不太简单,因而自从见他出现在船上起,便细心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那风起时极轻,只是刚刚掠起,冷霜凝便神色一变,喝道:“慢着!”
船工和男人都是一愣,哄笑声也渐歇,船上所有目光都聚到冷霜凝身上。
只听冷霜凝道:“罢了,出门在外,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这位前辈的船资,我替他付了。”
众人面面相觑,那男人却是...一个反应过来。
他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正迎着日出金光,海风拂来,吹起他披散的发,一瞬间俊朗的五官如沐在金光里,渡一层金辉,竟衬得眉峰如刀,气宇如山河,洒脱不羁。
这一刻,冷霜凝愣了愣,她好似看见一个昔日堂堂男子顶天立地,势拔五岳气吞山河,而非眼前这个无赖妄为的醉汉赌鬼。
但这感觉只是一瞬,不由让人觉得不过是错觉。
他笑着奔过来,拍拍冷霜凝的肩,“我就知道出门会遇贵人,这世上还是有好心人的。小兄弟,谢你了!”
冷霜凝一侧,闪开他的拍打,拿了十块上品灵石给那船工,便转头要走。
却听他在身后对那船工道:“船家,这灵石是小兄弟替我付的,你不如先把这灵石给我,让我做个底钱,拿来开几日赌局。”
……
又是一阵静寂,众人又哄笑起来,船工大怒,自是不肯给。
那男人竟回头喊冷霜凝道:“哎,小兄弟,你和他说说嘛!这船家实在太过死板。要不,小兄弟借我些底钱,我……”
他话没说完,冷霜凝已走进船舱,连头都没回。只是下了船舱,不由摇了摇头,皱了皱眉头。
她确定,方才那一眼绝对是错觉!
...七十七...抵达风波
烈日当空,海风咸热。
天将正午,连船工都躲去了船室里。冷霜凝特意挑了个没人愿意留在船板上的时辰,打算来放飞信符。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世上总有些人的行为是以常理无法揣摩的。当她上了甲板后,不由愣了愣。只见此时船身一侧,一名男子正在烈日下呼呼大睡。
他支着手臂,以臂为枕,睡得安稳。他衣襟半敞,侧着身子睡着,大片结实的胸膛在烈日下被晒成麦色。
冷霜凝足足怔愣了一会儿,她目光扫视了眼四周,此时大船正行在炎海上,海风寂寂,船板被烈日烘烤地发烫,只站了一会儿,便觉得脚下被热气儿烘得难受。她看了眼男人,不知他好好的舱室不睡,为何要睡在船板上,又如何能睡得着的?
她摇了摇头,这男人真是叫人看不透。
但别人既然已先占了船板,在此午睡,她自然不好吵醒人家。于是尽量便放轻脚步,绕着男人走。她本身就是女儿身,即便易了容,身量也是极轻,加上有意放轻步子,几乎是踏地无声,轻易便来到船身的另一侧。
她自怀中取出一张已写好的飞信符,念动法诀,符纸化作一道流光向伽摩城的方向飞去。
待那流光在眼前消失,才又转身准备回去。
这时,却见对面睡着的男人缓缓打了个哈欠,伸手抓了抓敞露的胸膛,嘴里咕哝一声,手臂一展,伸了个懒腰,整个人平躺在船板上。
“醒一世,醉一世,醉梦初醒方觉千年。”
男人声音懒散而雄厚,乍一听全然不似刚睡醒的声音,倒像是一直灵台清明。
但待他睁开眼时,眸底却分明是睡意惺忪之色,顺带还打了个哈欠,懒散道:“啊,这一觉睡得舒坦,舒坦……咦?”
男人目光转过来,像是这时才看见冷霜凝,“小兄弟?”
他也不起身,双手放到脑后枕着,面露喜色问道:“你也上来睡觉?”
冷霜凝摇头,她才没这嗜好!
“吵醒你了,不好意思。我的事已经办完了,先回屋了。”她冲男人微微点头,转身便要走。
“屋里怪闷的,还是外头好,烈日当空,总比见不得天日好。”
冷霜凝回头,见男人已坐了起来,边冲她招手边牢骚道:“我见小兄弟是好人,不如陪我坐会儿。这船上之人都太迂腐死板,竟没人愿陪我开赌。我身上的酒带的又不多,这下可闷死了。”
冷霜凝摇头道:“我要回去修炼,实在不能奉陪,抱歉。”
她虽与这男人有过两面之缘,又两次都帮了他,但都是出于形势,又觉此人深藏不露,一时好奇罢了。说到底,与他并不熟悉,而且此行艰险,她也不愿意浪费修炼的时间。
却不想,男人闻言倒来了兴致,“修炼?嘿!原来最死板的人在这儿。连这十余日都不愿虚度,莫非,小兄弟此番去仙岛,也是冲着开放的...五重仙岛去的?”
冷霜凝不语,她不想细说的那么明白,却也不否认。
男人笑道:“说句不怕得罪小兄弟的话,以你此时的修为,最多能进入...三重仙岛,再往里……莫说是正面招呼,便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神兽威压,便能让你寸步难行了。”
冷霜凝闻言神色却半分不动,反而生出几分坚毅来,“既然如此,那便更要抓紧修炼。”
“莫说十余日,便是十余年,于修仙者来说也不过弹指即过,十来日能修炼出什么来?不如陪我一赌,快意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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