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晨,卯时正左右鸣放号炮并奏乐,考官宣布考试结束,最慢的人也必须在该日傍晚之前提交答卷。他们将楷书誊写的答案正文和草稿交到场内的至公堂,各县分别处理。将答卷提交受卷官后,即可拿到名为“照出笺”的竹制出门许可牌。收拾好行李,等待聚集到一定的人数后,就可以结成一队,开门离开考场。
每收到一份答卷,受卷官都要检查其中有没有违规的地方。违规称为“犯贴”,比如越幅(跳过一页作答)、曳白(全部是白纸)、漏写(留有几格未填写)、污卷(蜡烛或油灯的污损)、挖补(为订正错字而裁减拼接答卷)等。受卷官发现犯贴后,应立即报告监临官,并在场外公示该考生的姓名,令其不得参加之后的考试。这样的公示称为“紫榜”或“蓝榜”,由于责任人是提调官,前文提到外帘官使用紫笔,所以称为“紫榜”;又因为之前曾经使用蓝笔,就留下了“蓝榜”的说法。
等到交卷人数满五十,已是午时许,外帘官打开贡院大门,冯过方算“重见天日”。
这首批出场的有好些个熟人,徐元杰刘几汪革等均在列,数人相视而笑,竟是有些“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三天两夜下来,众人皆觉身心疲惫不堪,各自散去不提。
这日,视线转向遥远的西北,西宁灵州城前二里处,常定大军集结于此合围已二十日。
某军帐内,一中年将帅狠狠地捶着桌案:“高公绰误国,某必参他。”
另一络腮胡子大将亦是怒色满面,深吸一口气,低声劝道:“都帅息怒,小心隔墙有耳。”
“都帅”额头青筋陡现,继而无力长叹:“君瑞,他日你我乃为大定罪人也。”
此二人正是泾原副都总管刘昌祚与总管姚麟,乃是此次五路伐宁的第五路正副统帅,目标是会同环庆军攻取灵州。
而“高公绰”便是第四路统帅、环庆都总管、节制泾原军的高遵裕。
二十日前,当刘昌祚的泾原军冲到灵州城下时,灵州城的守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居然打开城门出城迎战,就在泾原军快要抢占城门的关键时刻,消失多时的高遵裕出现了,派人命令泾原军停止攻击,很明显高遵裕要抢攻,就这样攻取灵州城的机会消失了,西宁人回城死守。
高遵裕不仅没有客气地对待刘昌祚,还愤怒要撤刘昌祚的职,指定刘昌祚的副手姚麟接替,愤怒的姚麟拒绝,一顿大吵,结果是泾原军退出灵州争夺,负责在外围防守。高遵裕率领环庆军攻城,但灵州城是一座坚城,城防可以与太原城媲美,对于缺少攻城器具的环庆军来说,攻城没有一点效果。对于西宁方面来说,如果灵州城丢失了,都城兴庆府就将不保,因此,派出了最强大将仁多零丁来援。八日前,在灵州城外围,泾原军没有抵挡住宁军的攻击,同样环庆军就没有抵挡就让西宁援军进了城。事后,高遵裕指责刘昌祚没有抵挡住援军,想借此斩杀刘昌祚,被部下劝止后,乃除其兵权。
刘昌祚再如何义愤填膺又能怎样,官大一级压死人,高遵裕想收拾他易如反掌,怕是事后也是不了了之,毕竟其另外一个身份是皇亲国戚,乃是当今太后的伯父。
出征前,高太后乃说:我伯父高遵裕报国忠心,不后于别人,但他有个致命的弱点,气度太小,虚荣心强,不容别人之功高于他。既这样那么攻城守地总想把功劳归己,不许他将所得。这短处易致失败,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只能作副将,不能命他作主帅。
但皇帝刚愎自用,不听母劝,仍是任命高遵裕为一路统帅。
论背景靠山,刘昌祚也好,姚麟也罢,皆远不如高遵裕,这好大一口黑锅他二人是背定了。
姚麟又压低声音道:“都帅,依您之见,此事背后可有童道夫那阉宦手尾?”
刘昌祚紧皱眉头:“怕是脱不了干系。高公绰纵然再胆大妄为,有韫相盯着,也不敢贸然抢功,这其后少不了有厉害关联。”
姚麟乃冷哼道:“他童道夫一介阉货罢了,偏生又充什么大尾巴狼。早前莫名其妙的得了些战功,便自封为军神,真是无耻之尤。”
刘昌祚沉默了一会儿,道:“倒也算不得莫名其妙,他童道夫还算知兵的。天子近臣嘛,恃宠而骄骄横拔扈也是有的。”
姚麟想想童贯的履历,收复四州、出使北燕及攻打西宁,还真是可圈可点,即便是平定方腊也只用了二月时日,确也没法昧却此功。
只是他姚某人最见不得宦官隳坏军政,尤自愤愤不平:“贯起自卑微,本无智谋,陛下付以兵柄,俾赏典机密。自出师陕右,已弥嵗祀,专以欺君罔上为心,虚立城砦,妄奏边捷,以为己功。汲引群小,易置将吏,以植私党。交通馈遗,鬻卖官爵,超躐除授,紊乱典常。此贼不诛,难平天下之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