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富民强”这个说法在绝大多数时候是成立的,但也会有例外,或者说是必然。一如“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未必尽然。
富强富强,大定非常富庶(有),却真的并不强大。
大定之富有,天下公认,是当时最富有的一个国家。什么大燕、西宁这些渣渣,全都要靠咱大定养活。
每年若干岁币,丝绸茶叶瓷器,全都是大定无偿提供给他们。皇帝们心态好,认为这些东西在大定应有尽有,纯当是救济灾民了——
有谮准幸兵以自取重者,准不得已,许之。帝遣曹利用如军中议岁币,曰:“百万以下皆可许也。“准召利用至幄,语曰:“虽有敕,汝所许毋过三十万,过三十万,吾斩汝矣。“利用至军,果以三十万成约而还。河北罢兵,准之力也。
每次打仗打不过的时候,大定皇帝都会摁下暂停键。打仗不就是要钱吗?这次要多少?你伸出一只手来朝我兜里摸银票,抓到多少算多少怎么样?
大定政府想要有钱,无非就是税收的总量庞大而已。之所以富有,不是税收增加,而是税收的种类比较多。
除了巨头农业税以外,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商业税。也就是说你要进行贸易,那就先交钱再说。想要在市场上合法经营,你不办几个证行吗?拿到了证书以后,每年是不是还要缴纳所得税?商铺挣了钱,有没有增值税?这些都是大定王朝的进项。
大定很有钱,这几乎已经成了共识。可是到底强不强呢?反正从军事角度上来说,大定就是个三流的渣渣。
自太祖开国后,大定就没怎么打过胜仗,一直都用怂来发展本国的经济。在大定皇帝看来,能拿钱买来的和平,为什么要去打仗呢?
“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论大道似韩愈,论事似陆贽,记事似司马迁,诗赋似李白。”
大定强吗?当然非常强盛。只不过不是军事上的强盛,而是文化产业上的强盛。是文人的强盛,却是武将的耻辱。
而且,这种富有并不正常,正趋向于畸形。国库是盈足的,内库更不消多说,但真正的富大户还得算是那些个巨贾豪商,虽只是金字塔尖的一小撮人,拥有的财富却庞大的惊人。二八定律嘛,简直是铁律。基数庞大的老百姓绝大多数冻不死饿不慌的贫困线上下挣扎,饥寒交迫、家徒四壁的大有人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南方涝北方旱,这些年来灾害不断,受灾严重的老百姓流离失所,拖家带口四处乞讨求生的逐年增加。纵然有那乐善好施的大户赈灾济贫,但终究是杯水车薪,稍解燃眉之急都谈不上。
更何况还有那好财成性贪婪无厌的虎官狼吏和鱼肉乡里巧取豪夺的土豪劣绅各种欺压盘剥,倾家荡产者自不在少数。
哪里有压迫哪里便有反抗,不在沉默中死亡便在沉默中爆发。
所谓民乱,所谓匪患,所谓贼寇,其中有多少是被“逼上梁山”的?
粉饰太平真能心太平?
就如这花魁大赛,轰轰烈烈,声势浩大,愈发衬的这方水士的繁荣富庶、河清海晏。但隐匿在这歌舞升平后究竟有多少腌臜龌龊的阴私事,谁会在意,谁曾在意?
这其中,作为带头大哥的常伷难道不清楚这种娱乐盛象其实不就是劳民伤财?或许,是可刺激消费并促进经济繁荣,但信州府仍有在温饱线上挣扎的贫困百姓,就不能先去救济救济这些人?
冯某人难得愤青一回,随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人心最难揣测,也最难满足。
能济得了一时,可救得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