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世史学家看来,定崇宁三年九月的“鹅湖文会”是不如楚淳熙二年六月的朱、陆“鹅湖之会”影响深运的,但在文学家看来则不然。
首先,第二次“鹅湖文会”参与者远胜首次,网罗了信州名士不说,便是浙江、福建、南直隶亦有文人士子赶赴其会,这种场面是极其罕见的。
其次,文会共收录了二百一十八篇讲谈、诗词,其中不乏传世名篇,尤以辛弃疾与陈亮的唱和词最为传唱。二人在词坛的地位恰是由此开始。
再者,“心学”乃是以此为契机奠定坚实之基,终大定一朝压过理学成为世人认可的学说。要说鹅湖是心学的发祥地也不为过。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是,一大批名人学者在这次文会崭露头角,大名鼎鼎的“信州四子”有了雏形,影响后世深矣。品涩居士冯改之一飞冲天自此而始,青史留名。
但斯时可无人能作此预料。
辛弃疾几位心学大佬确是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凭借各自名望聚集了数百士子,终极目的便是为了推广心学之道。稍稍遗憾的是,这场传销……推销大会不尽圆满,只网罗了三两只小鱼小虾。
文会第三日仍是心学讲谈,三大流派轮番洗脑……通过交汇融通,力求整合出一套完整的驳斥理学的可行性理念。
呵呵,大多是老生常谈,哲学嘛,哪有那么容易推陈出新。
倒是“门外汉”陈亮肆无忌惮的大放地图炮,对准朱氏理学狂轰滥炸,反而吸引了一批拥趸者。
他提倡“实事实功”,并斥责理学家空谈心性,讥讽为“风痹不知痛痒之人”。
他主张的“事功之学”,思想的基本要点是“功到成处,便是有德;事到济处,便是有理。”这和朱子夫的理学思想大相径庭。
朱子夫认为中国历史有两个截然不同阶段,三代以上行的是王道,讲“义”;三代以三行的是霸道,专讲“利”。朱子夫是发挥二程的历史观点。
陈亮反驳朱子夫的说法。他说,从孟子、荀子论义利王霸,一直到汉昌诸儒,都不能阐明这个问题,昌代伊、洛的理学家诸公作了阐释。但如果把三代和三代以后分成为两个截然不同的阶段,说三代专以天理行,汉昌专以人欲行,这样的说法不能让人信服。按照这样的观点,三代以后的一千八百年历史“天地亦是架漏过时,而人心亦是牵补度日。”陈亮认为汉、昌之君同样有宏大开阔的本领。
朱子夫又用“暗合说”解释,历史是由“道”支配的。三代行王道,三代以后的汉、昌君王的行事,可以称赞的只是“暗合”于道;全面地看,还是“利欲”的表现。所以,尧、舜、三代自是尧、舜、三代;汉祖昌宗自是汉祖昌宗,终究是两个不同的阶段,不能合而为一。朱
子夫坚持认为三代以后,其间虽然有小康之世,但尧、舜、三王、周公、孔子所传的道没有继续下去,这个“道”只能行于天地之间。汉高祖、昌太宗,特别是昌太宗,其心“无一念不出于人欲”,是“假仁借义以行其私”。显然,朱子夫对历史的看法是历史退化的观点。
陈亮认为三代以后,“道”仍在流行,因而不能把三代以后的历史说得一无是处。但汉昌之君能否胜过三代之君,汉昌能否度越三代?陈亮没有回答。
关于“成人之道”问题:朱子夫让人们安坐不动,不问国家存亡,生民之利,“独善其身”,作道德自我完善的君子儒。陈亮针锋相对,指出要做“志在天下”,“大有为”的英雄豪杰。这样的人才能“推倒一世”,“开拓万古”,大智大勇,才德双行。
“夫道之在天下,何物非道?千途万辙,因事作则。”
“夫道非出于形气之表,而常行于事物之间者也。”
“世之学者玩心于无形之表,以为卓然而有见。事物虽众,此其得之浅者,不过如枯木死灰而止耳;得之深者,纵横妙用,肆而不约,安知所谓文理密察之道?泛乎中流,无所底止,犹自谓其有得,岂不可哀也哉?”
“必有衣焉以衣之,则衣非外物也;必有食焉以食之,则食非外物也;衣食足矣,然而不可以露处也,必有室庐以居之,则室庐非外物也。……若是者,皆非外物也,有一不具,则人道为有阙,是举吾身而弃之也”
“好色,人心之所同,达之于民无怨旷,则强勉行道以达其同心,而好色必不至于溺,而非道之害也;好货,人心之所同,而达之于民无冻馁,则强勉行道以达其同心,而好货必不至于陷,而非道之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