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目光犹如两道利箭,死死地盯着林安成,口中道:
“离我母亲远一点!”
邵母闻言一惊,陡然抬头,待看清是自己儿子后,目光中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哭喊一声:
“儿啊,快走啊!”
邵云飞摇摇头,不但没逃,却反而向大门走来。
捕快们听到动静,连忙冲了出来,将邵云飞团团围住,却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对方根本都还没有开弓,但林安成已经感受到一丝死亡的威胁。
面对着邵云飞旁若无人地步步逼近,林安成也只能一步步后退。
此刻,他只能在内心狂呼——
方乙嵬,你丫跑哪里去了!
这个不靠谱的内卫司镇抚使不见了,林安成只能祈祷都指挥使司的人赶紧过来,否则光凭府衙的捕快们,恐怕还真应付不了眼前这位凶人。
“邵将军,还请不要自误。”林安成努力安抚着对方,同时也试图拖延时间。
邵云飞嘴角浮现一抹讥讽的笑意,道:“这位大人刚才不是在问家父吗?你可知家父是如何死的?”
“如何?”
“进京告御状,死在了半路上,据说是盗匪所为。”
“告御状?”
此时邵云飞已经来到邵母身边,将其护在身后,同时对林安成道:
“没错。你既然找到了这里,想必也应该已经知道我为何要杀那些人了吧?”
“邵将军应该是想为弟弟邵云志报仇吧?但恕在下直言,令弟之死虽然可惜,但怎么也不该怪到当年乡试的六位考官身上吧。”
“不该吗?”
“在下认为那是一场因恶劣天气引起的悲剧,非是人为所致。”
“非是人为?哈哈哈哈……”邵云飞忽然大笑起来,“看来你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
“哦?”林安成心中一动,“莫非令弟之死另有隐情?”
“不错。”邵云飞环顾四周,大声道,“当年乡试天降大雨,这自然非是人为,我不怪任何人,舍弟也不敢有任何怨言。但是,他当年所在号舍可是刚好位于贡院中地势较高之处,积水不过脚踝,虽然也难熬,但只要盘腿而坐,便可不用受潮,如何会因此落下病根,乃至一命呜呼?”
林安成闻言也是一愣,立刻问道:“那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发生了何事?有人故意调换了座位!”
“调换座位?这怎么可能?贡院中的位置一旦确定,整个乡试过程中便不可更改。”
“但偏偏就有人改了!”邵云飞两眼圆瞪,怒道,“我那可怜的弟弟考完第一场回家休息,等他再去参加第二场时,却发现自己原先的号舍已经被占用了!而他自己,却被换到了一个地势低洼的号舍!
“他试图找考官理论,但考官却说他是无故生事,还威胁要将他赶出考场!我那弟弟怎敢反抗,只得去新的号舍入座。可谁知,那场雨越下越大,贡院中的积水也越来越多,他所在的号舍地势最低,很快积水便淹没了半个身子!
“便是如此,还有考官假惺惺地跟他讲,若是熬不住了,便可自愿放弃,大不了三年后再考嘛!
“哈哈哈!我懂我弟弟,顽固,偏执,就跟我一个模样!若是他原本就被分在了地势低洼的号舍,或许等他撑不住了,自然会放弃这次乡试,三年后再考,但偏偏有人故意作祟,调换了他的位置,他如何肯咽下这口气!
“我的傻弟弟就这样在冰冷的雨水中硬撑到了乡试结束,呵呵,自然没中,而且还染了风寒,从此一病不起。
“父亲气不过,便要上京告御状,但却死在了半路上……哈哈哈,死在了半路上……”
邵云飞哈哈大笑,状若疯狂。
“去年秋天,母亲写信给我,告诉我弟弟也快撑不住了,估计熬不过这个冬天。我便从军中告假归来,见到了瘦骨嶙峋,咳血不止的弟弟,还有这个快要分崩离析的家!
“去年年底的一个晚上,外面下着大雪,弟弟躺在床上,死死攥着我的手,叫着‘不公,不公!’,叫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天一亮,人就死了。”
听到这里,林安成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有这样一段隐情。
邵云飞深吸一口气,脸色重新变得冰冷淡漠:
“你们说,那些狗官,是不是该死!”
四周鸦雀无声。
林安成叹息一声,却还是开口道:
“那你也不该用这种酷烈的报复手段……”
“我还能如何?”邵云志不耐烦地打断道,“难道我也进京告御状吗?怕不是也要死在半路上!更何况,我弟弟都死了,死无对证,谁还能给他主持公道?”
“我能。”
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林安成转头望去,顿时心中狂喜。
因为,他见到了刘骁锐那张熟悉的脸!
不过,刚才那话却不是刘骁锐说的,他此时正小心翼翼地跟在一个身形瘦削,披着黑色大氅的男人后面。
林安成立刻意识到,此人应该就是如今的江州都指挥使,曾经的神武军二号人物,英睿伯邹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