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青衫在我面前垂落,青冥在我身侧俯下身来。眸中几番婉转思绪,终于还是向我交代了原委。
“对不起,凰,起初怀洛如此求我,我当然也是不肯,莫说什么逆天之举,他毕竟是哥哥的孩子,我又怎能忍心让他……然而,当我知道他所要救的女子,便是你,是歌萝这短暂一生唯一的孩子时,当我自水镜中看见你那与歌萝依稀相似的脸庞时,不知为何,我便答应了下来,当怀洛已自己的心魂保全了你的时候,我甚至有一丝的欣慰。当然,也因我有把握不会让怀洛魂飞魄散。是以才任他如此。
凰,我知你会怪我,谁又能愿意让自己心爱的人如此牺牲。然而,扪心自问,也许,我这么做终归为了自己,为了歌罗。
凰啊,你可知,万世前我已错过了一次保护她的机会,所以当时,我又怎会允许自己再次错过?万世前,歌罗让我饮下了“清”酒,我那时虽没醉,然而心中的苦涩却让我自她走后又提起了酒杯,一杯杯的灌入愁肠,不知痛饮了下多少杯酒,以至于到最后,我竟已分不清是那苦涩的酒终于将我醉倒了,还是我已心力交瘁的睡去。
一梦千年。残留的梦境中,歌罗倾世的笑颜又展露在了我的眼前,她的笑极淡,平和而又幸福,她望着我,眼中有歉然和怜惜,她说,对不起,青冥,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请原谅我对你的食言,青冥,我知你爱我,但请求你不要为我付出什么,我宁死也不要。因为,我对你,报无可报,还无可还。你可知,我最怕亏欠的人,便是你啊。青冥,此番来,只因我要走了,我不会忘记冥湖底下我初次幻化成人形,张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便是你。如今,我要走了,亦希望最后一次再见见你,也算是,有始有终吧。青冥,现在,我就要走了,并且永世不再回来。”
……
虽然那只是一场梦,然而睡梦中,我便知她是真的走了,当我睁开眼睛,枕与面下的袖袍皆以湿透,我知她对火翼爱的决绝,然而却不知她原来对不爱的人一样如此。直到最后的最后,终究是连半点牵连也不肯给我。她怎会不懂,我从未妄图过她的回报,却为何连陪伴左右保护她,默默爱着她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凰,我始终不懂她,始终不懂歌罗。你可知一份无望的爱情有多苦痛,任我如何努力,如何企盼,如何希翼,终究都是枉然。
凰,我承认,答应怀洛救你,我终是有私心的,对歌罗的思恋在我心底深处已缠绵了万世,然而这般思恋,却仿佛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只是一个人的痴傻,我于她甚至全无干系。万世前任她离开冥湖,任她死去,终是我永世最大的悔恨,所以,能救你,即便不忍于怀洛,却另我的心中,多了一份慰藉。你能明白吗?你,可还怪我?”
细雪飘飞,密密麻麻的布满天宇,让青冥的面容在我的面前迷蒙了起来,然而,他的忧伤却那么清晰的传来,那统驭世间幽冥的阎帝,此刻竟脆弱的如同一片冰清的雪花,只肖轻轻触碰便会疼痛消亡。
稚美的面庞垂落,空灵的眸子皆是哀伤,我怔忪的听他淡淡的道出久久深藏心底的,最不为人知的痴恋,他这般毫无保留的自白,只为求我的原谅。我还能再说什么。终于,抖落衣袍上积起的落雪,缓缓的站起身来,长叹一口气,心底一片无奈和茫然。
我怎能怪罪与他,是他助怀洛救下了被天命诛杀的我,让我能偷生至今,我更不能去怪罪怀洛,抱着必死的心,那样冰冷的男子,倾尽所有的温柔陪我在木水边的小屋三日那是如何的心情。也许他想,那是他能给我的最温柔最美好的也是最后的回忆。
自天界来木水之畔找我,那如烈阳一般的男子,却突然变得阴冷如魔,我依旧能记得他抬起苍白的脸庞,一双狭长漂亮的眸子却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我走至他眼前,重逢的怀抱,那么紧那么紧,紧的仿佛想要将我嵌入他的身体里面。
他说,不如,我们也来打个赌。
他要我温柔对他三日,到头来,却是他极尽温柔的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