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是疼,遍体的疼痛又化作热浪炙烤着身体,我知道自己此刻已躺在了床榻上,盖着温暖的被褥,然而浑身还是冷了热,热了冷。我闭着眼,满脑的昏沉,然而却又得不到安睡。眼前不停的闪过无数的光影,每一道都在拉扯着我,想要将我吸入。
额上一凉,粗重的气息稍稍得以平缓。
耳边,一直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很熟悉的声音,温暖,而又磁柔,好听的,让人恍恍惚惚的想要睡去。
他说。
小贝,别怕。我在这儿,我回来了,哪也不去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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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土绿荫,苍古的天,纤细傲然的红影出现在眼前,越来越清晰,这感觉我已很熟悉,我知道,我已入梦。
没了那跑跳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凌傲自持的雍容,当年的女孩凰,此刻,已成为了一名君王。唯一不变的,是那绝色的容颜。那样的美,如那亘古的天一般,难以名状,难以撼动。无时无刻,只肖那红色倩影出现,再美的风景亦会成为灰黑的陪衬。
“等。”凰冷冷丢下一字,撇下身后清秀的白衣侍女独自向前方走去。崖边的古树历时千年,早已耸立苍穹,曳着长衣,凰俯下身去,拨开了树下丛生的乱草,古木根处,便露出一捆绳索来,那绳细如指,泛着莹绿色的光泽。绳子的一端绕树系着,而另一端则被凰拾起缠绕在手上,用力的扯了扯,然后,走至崖边,提气轻身纵下。
那临风而下的红纱,如同花瓣般翩然翻飞,借着那根能无限延长的,夜叉族的宝绳绿蔓,凰如女神临世一般,飘落至了崖底。
眼前是姹紫嫣红的花海,碧空如洗,叶蝶翩飞。多少年了。就连那赤湖之水也干涸泛滥了数次,然而无论是风尘沙暴,还是火雨寒冬。这儿,便如同浮尘中的幻境一般,隔绝世事,平静祥和。一如初见。
第一次自苦崖之上落下,她还只是一个孩子,无所畏惧懵懂无知。自苦崖向下望着无所救,她原本以为那只是个传说,只是一个毫无根据且历时太久的,失了真的传闻。只是那些老人,恐吓孩子们诸多故事中的其中一段,然而,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一眼之后的幻像:云雾初散时还只是些美丽的颜色,然而突然之间,那万千色彩便如同一个漩涡一般快速的旋转起来,周身的空气仿佛都被吸入,连同自己,以及怀抱着自己的那个男孩,一起跌落。
第一次感到死亡的可怖,惊叫的昏了过去。想起当日,凰心有余悸,若非颜奎的出现,又或者未系那绳索,只怕夜叉与罗刹族的皇,都已早早死去。
少时的胆大妄为,让她差点葬身崖底,然而,若非当日的惊心冒险,她也绝不会发现,原来在这赤地之上,还会有如此美丽的地方。只是她与颜奎并非第一个发现此地的人,花海之中,早已有人建了房舍,只是那房舍却似乎被人遗落了很久很久,古旧的墙垣之上,缠满了青藤。
而此刻,那栋绿荫覆满的小屋边,已有一位黑衣红袍的男子环胸而立久候多时,他寒着一张脸皱着眉,似乎正烦恼着什么。凰突然发现,儿时俊朗稚气的玩伴,颜奎,如今已然长成了高大英武的男子。
“凰!你来了!”转头看到来人,颜奎原本一张沉着的脸忽然开心的笑了起来。远远的招摇着手臂。
颜奎的武器是五指钢爪,如此举臂招手,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头大黑熊一般。凰扑哧一笑,原本低落的心情好了起来。提着裙摆向颜奎跑去。
他们是赤地两大部族的皇。在人前皆是孤傲尊崇。然而此刻,在这时光不入的桃园之境,二人都如同回到了儿时,放下了身份,放下了拘束。欢笑嬉闹着,仿佛还只是个大孩子。
是啊,孩子,赤地千年的妖怪,若安人间的寿命算的话充其量,也只是个双十年华的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