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陵已入冬,漫天的尽是冰凉寒意,江南的冬天与北方的不同,那丝丝的凉寒仿佛渗入血骨,缠绵不去。然而我却依旧只穿着那一身飞鸟的轻袍,不知是何物所织就,那般轻软如絮的袍子,穿在身上竟然丝毫的不觉冷。毕竟是阎帝所出啊,防脏,防寒,不会湿,不会破。
我笑,唇齿间生出白色的雾气。
自青冥走后已有两个月,一同消失的还有面具男君怀洛。虽然早已想到青冥不会将重伤的他留于此处,然而看见空空的床榻,却依然心生失落。
万年的记忆总会在不经意间断断续续的浮现在脑海之中,时而清晰,时而迷乱,然而不知为何,凡是有关君怀洛的记忆,都只是刹那的带过,模糊凌乱。有时只是一个眼神,有时又只是一种心情。仿佛被人刻意的回避。
又仿佛,是身体里的那个灵魂,害怕记起。
然而即便如此,我却清楚的发现,那些偶尔渗入的记忆,却已然改变了我的心镜。
也许是一个人独自呆了太久,我的眼中总会时不时的闪过忧虑,可惜了青冥送与我的那副灵动的眸子。
我总会对着镜子久久的望着自己焕然一新的面貌出神,看着镜子中的每一个表情。我想。灵魂的样子,百世的身份。凰。莫小贝。决定一个人的身份的,究竟是那个躯体,还是那个名字?
于是,仿若新生一般,我为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青萱。
青萱。青轩。
为了铭刻那个我永世亏欠的男子,也为了感谢那个赐予我新生的阎帝。青冥。
新的身体,新的生活。阎帝走后,无处可去的我依旧留在酒楼中,生活几经喧闹仿佛又回归平静。
平静到寂寞。
我并非是阎帝那样的神明可以不必吃喝,为了生计,也为排解寂寞,我打开久闭的大门继续营生。
然而苦酒淡菜,“青”楼的生意萧条依旧,只有一些好奇的人和外地访客会误打误撞般的进来。只是来过一次之后就绝对不会再见。
好在“青”的地段好,加上廉价,勉强有些旅人会来租住。
哎~~~~~~神仙就是神仙,您说您给了我漂亮的躯壳以及拉风的宝衣,怎么就忘了我这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也得吃喝拉撒啊。钱。给钱那才是王道那。懂?!
此时的我,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内眺望外头昏暗的天,以及那些缩着脖子,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一手掂量着荷包里的那点家当,一手从柜台上的青瓷盘内抓着炒瓜子往嘴里送,见到哪张桌子椅子脏了,咱就用那件染了灰尘会自己干净的多功能宝衣当抹布搽。偶尔也抹一把嘴当手绢用。而咱的手绢,也就是那些原本用来蒙面的面纱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揣在怀里放着,重未再拿出来过。
“掌柜的,结账。”踏过一堆瓜子壳,一个身着藏青色布袄背着包袱的壮汉站在了我的面前。
闻声我眼前一黑,原本年末天寒的就没人光顾,现在连唯一的一个客人也要走了。我苦着脸拨弄着算盘。唉声叹气。
“天字房,半个月,五两银子。”哎~~五两银子,咱勒紧点吃好歹能过个年。
“五两银子?”壮汉声音高了八度,“你这没吃没喝没小曲听的破地方还要五两银子?就一两,你爱收不收吧。”说着,便丢了一两银子转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