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击退天草四郎,莉雅使用了她所无法操控的禁招,五极天式。在没有足够力量召唤下,莉雅改以自己的生命力,去取代奉祀给黑暗神明的庞大魔力,这才成功地击败天草四郎,保住众人的平安。
但也因为这个牺牲,已经将所有生命力耗竭的莉雅,在当时便已是个死人,凭着一些神奇术法极力拖延,这才能与丈夫共度最初也是最后的新婚之夜,却仍是挨不过天亮,就此溘然而逝。
“是吗?居然是小草救了我们大家的命…而刚刚我却没有谅解她。靠着妻子的牺牲才苟活下来,我…我真是一个最烂的男人…”
对兰斯洛而言,这个打击无比地沉重,特别是妻子在自己怀中逝世的感觉,就深刻地印在他脑海里。过于巨大的悲痛,让一直抖擞着精神,勇于面对各种挑战的他,一时间死气沉沉,像整个灵魂都被勾走了一般,呆呆盘坐在妻子的尸身旁。
“兰斯洛大人,请…请您不要这个样子,我想…我想小姐她一定也不希望让您…”
再怎么强撑,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没有以太不灭体的支撑,又一直在最前线与天草激战,枫儿的伤势就比所有人都要重。莉雅由于生命力的透支,最后一次圣力仅能稍微治疗她头部的重创,魔化体质虽然神奇,但在伤势太过严重下,效果也有限。
因此,听闻噩耗而仓皇赶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枫儿,浑身绷带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勉强将该说的话交代后,大口黑色瘀血自嘴里溢出,却仍想再尽到职责,多说几句。
“我…我看你还是先回去躺吧!”有雪颤声道:“你不觉得和那边那个尸体比起来,你比她更像是快要死掉的人吗?”
和在睡眠中过世,表情恬静祥和的莉雅相比,枫儿的确是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而如果不是兰斯洛强行制止她的说话,让众人将她送回休息,枫儿可能就此与莉雅长伴。
“老…老大,你要好好保重,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知道也有很多男人,从新婚之夜开始就想杀掉老婆,所以你这样也还不错…换个角度想想,老婆落床就折了半价,你现在甩了她,立刻就可以找第二春,以一个男人来讲,你还真是幸福得让人羡慕啊…唷呵…”
话只能讲到这里,与枫儿不同,有雪无法继续说话的原因,是因为旁人的竭力劝阻。虽然有雪是满怀好意,以雪特人的积极方式,试着为义兄打气,不过甫遭丧妻之痛的兰斯洛,情绪波动的危险不在李煜之下,要不是妮儿慌忙地把雪特人轰走,难保失去理智的兰斯洛,不会顺手让义弟陪同妻子上路。
另外一方面,对于事情急遽转变的妮儿,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头号情敌的突然消逝,究竟是值得高兴,还是应该有别的情绪,她全然错乱掉了。
看着兰斯洛变得如此意气消沉,妮儿也再度确认了,原来兄长对那女人所放下的情感,竟是这么样的深…自己所无法比拟的深。而那个女人又是如何呢?
在与天草对战的时候,背后所传来的低泣声,原来是这个意思。她是知道自己会死吧!但明明知道,她仍是这么做了,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她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悔地付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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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我们共同所爱上的那个男人,求你帮我…”
当时莉雅是这么说的。可是和她比起来,自己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做到,自始至终只有旁观,坐享他人的牺牲,然后存活下来。
对于这个样子的自我,妮儿有着深深的厌恶感。
那个讨厌的源五郎,这时候偏偏又不见人影。莉雅的死讯传出,他大为诧异,跟着说:“人死不能复生,请各位节哀顺变,而悲伤也是无济于事,请把目光放远,眺望美好的明天……啊!已经这么晚了吗?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回去睡了。”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啊?”
“奇怪了,死老婆的又不是我,说说场面话就可以了,干嘛还真的掉眼泪。妮儿小姐你才是奇怪,干掉了头号情敌,你应该很开心才对啊!呵呵,该不会…你心里正在偷笑吧!”
一记拳头印在这没良心男人的左眼眶上,跟着再补上一脚,把人踹飞,妮儿就不想再听这人妖说些扰乱自己心情的话。
她现在只担心一件事,哥哥的颓丧模样,会持续多久呢?
从来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是这么软弱无用的一件东西…
兰斯洛苦笑着,凝视妻子的遗体。在送枫儿去休息的短暂离开后,当他再回到由临时礼堂改搭的停灵间,赫然发现莉雅的身体,被一块长方菱形的巨型透明水晶裹住,像是一具水晶棺材似的,让死者静静地安眠。
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杰作,但大概和那些魔导师脱离不了干系吧!雷因斯女王也是魔导公会主席,这点自己早有所知,现在女王驾崩,他们以这方式聊表心意,那也不足为奇。
这个样子…也好。
美美的棺材,最适合装盛妻子这样的美人。看着那巨型水晶映像光华,七彩流转交错,让棺中的莉雅看起来仿似天仙一般,圣洁无瑕,兰斯洛就觉得这比任何的化妆都要美。
伸手探去,将手掌贴着水晶棺,过了片刻,水晶好象变成液体一样,让自己能够把手伸进去,抚摸着妻子的脸颊。或许是因为有什么咒术在运作,都已经两天了,莉雅的脸蛋仍轻泛起一层晕红,摸起来也温温的。
可是兰斯洛却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妻子在怀中逝世的时候,那具小小的身躯是如此冰凉!
“老公~~要是有一天,我死掉了,你会怎么做?会不会好伤心?”
“男子汉大丈夫,会为这种事情伤心吗?大丈夫何患无妻?我赶快把你埋了,就可以马上再找个女的暖床了。”
“啊!好过份,通常这种时候,男人应该哭着说:”这辈子就只爱你一个,再不会爱上别的女人“;而我也才会很谅解地向你交代说:”别为了我而耽误你的人生,快点把我忘记,去寻找你新的幸福吧“,你这样子我根本就讲不下去了嘛!”
“可是,生活很现实,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啊!如果你不喜欢那样,顶多我以后和别的女人上床,脑里通通想着你,边做边吼你的名字好了!”
“拜…拜托,求求你千万不要这个样子,好恐怖啊!当个厉鬼也就算了,但是当一个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厉鬼,那才真是死不瞑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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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以前四十大盗还在石家领地作案,一次自己和莉雅的枕畔对话。不管怎么聪明,女孩子总是有些奇怪的心眼,而被这一类问题问多了,掌握到她的弱点,自己就能随口一句,让莉雅不敢再把话题继续。
然而,说起来很轻松,事到临头,才发现一切竟是那么样的困难。自己非但无法轻易割舍,就连站起来走下去的力量都没有了。
为何非要到东西已经不在,才会领悟到它的重要性?
在这之前,若有任何人对自己说,自己会因为一名女子,而失意颓丧若此,自己绝对会嗤之以鼻,却想不到事情真正到来,自己却只比预期中更要没用。
当初在暹罗城与风华愕然诀别,自己并没有这么样的伤心,这样说来,是因为自己对莉雅的情感更深?还是因为连续打击之下,自己终于承受不住了呢?
莉雅静静地睡在水晶棺里,那表情似乎还在微笑。能够嫁给自己,想必她也很开心吧!自从杭州结识起,她就整天嚷着要结婚,以她一国女王之身,何等尊崇,却只对自己这么一个草莽强盗青眼有加,惭愧之余,也着实有几分骄傲。
本来也在暗自盼望,婚后要好好努力,创一番事业,不让喜欢上自己的她蒙羞,怎知道自己与她的缘份竟然这么短?莫非自己天生注定是一个不能给女人幸福的人?风华也好,莉雅也好,都是甫约定终生,就已从此永诀。
仍是穿着结婚时的那件白纱,作着新娘打扮的莉雅,看起来就是那么的美丽与幸福,但白纱上却有明显的血渍,不知是搀扶自己时沾上的,抑或是她自身的鲜血。
染血的婚纱吗?
果真是一件不吉利的东西啊!
已经两天了,这两天自己就是像现在这样坐着。感觉上,似乎不是伤心,也没有什么哀痛,只是像整颗心落入泥沼似的疲惫,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愿做,如同根没有心的枯木,漠视时间的流动,与此地同朽。
外头的大家,应该很担心吧!妮儿刚才已经进来闹过一次了,她敲击水晶棺木,愤怒地叫着。
“你不是答应过会给我大哥幸福的吗?那为什么现在把他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这样子就是你所给他的幸福吗?你这个女骗子!不许睡,给我起来!!”
水晶棺很坚固,但也不能让妮儿这样骚扰。最后,是自己让妮儿出去的,只是事情也不能这样下去,就算自己还想在妻子身边多待一点时间,但总不能一直干扰亡者的入土为安吧!
默视棺中遗体良久,兰斯洛蓦地割破手指,沾着热血,便在水晶棺上疾指奋书。
相识以来的往事,历历如在眼前。每次受伤时,她轻轻地把伤口舔干净,再裹上伤布;觉得失意时,也是她一直用着各种方法为己打气;不管是什么事,她总是先顾到心爱的男人。
漫漫长夜,枕畔私语,夫妻情义,莉雅对自己的意义,远超过一名妻子、一名知己……
“如妻如妾,如兄如弟!”
短短八字挽联,是兰斯洛赠与妻子的临别礼物,内中蕴含的深意,只有两人彼此方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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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是这样孤伶伶的一个人,除了老头子、妮儿,我唯一的亲人就只有你了。我有好多的话,想要对你说,可是对着一个不会回答的人,讲话实在没有意义,而且既然你已经变成这样了,那么就算我不说,你也会知道吧……当然了,每次都是我才讲几个字,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站了起来,兰斯洛凝视水晶棺,向妻子做最后的告别。
“…你们女人好象都喜欢一些无聊话,仔细想想,我好象也没有哄过你什么。既然现在没有别人,那就让你这婆娘死了也笑一下吧!喂!我爱你唷!”
虽然是没有旁人,但兰斯洛仍把这最后一句话讲得飞快,除了难为情之外,也是怕自己在情绪过于激动下,做出难看的动作。
可是,这句话才讲完,旁边立刻也补上了一句。
“你是说真的吗?”
熟悉的甜美语音,跟着便是一双柔软玉臂缠上颈子。
“老公,我爱死你了!”
缓缓侧过头去,一切恍如梦境,虚幻得不像真实,莉雅的身影就贴在自己旁边,亲昵地勾着自己颈项,并且吻上面颊。
“两天不见了,有没有好想我啊?”
兰斯洛答不出话,一时间弄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在作梦。他缓缓地看着旁边微笑的莉雅,跟着再猛然转头,看见自己那仍然熟睡在水晶棺中的妻子,这时候,应有的反应才在他身上出现。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有、有鬼啊~~~~!”
距离暹罗事件一年又八个月,曾经回响于暹罗城的凄厉惨叫,如今在雷因斯边境的基格鲁,原音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