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心的脸上显得格外吃惊:“你竟将它捡了回来?!可是……可是我记得我是将它盖在了鲍汉脸上的,而鲍汉已经……死了。仪哥哥……你竟不在乎这个么?”
刘峥仪一把抽回帕子,将其重新收入怀中,语气中略带嘲讽和气恼道:“不然呢?我在乎又能如何?你一声不响地走了,我就只能拿这块儿帕子当个念想。这一年多来,不管我去哪儿,都带着它……”
刘峥仪说这些话时,沈一心脑中忽然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副画面:在皎洁的月光下,刘峥仪正落寞地举着那块儿白帕子坐在一处房顶上,不声不响,不言不语。他就那么失神地抬头盯着帕子,眼睛里流露出的,全是对自己无尽的思念和担忧。而卧在他身旁的逐日,则似睡非睡,一副靥靥模样……
“将军!”沈一心刚要张嘴同刘峥仪说两句软话,却听外面的信兵倏地高呼一声。
沈一心只得将想说的话暂时咽下去,并清清嗓子问道:“何事?”
那信兵在门外答:“耿指挥的娘子求见将军!”
“耿天雷的娘子?”沈一心和刘峥仪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腹诽道:耿天雷那般张狂模样,还不知他娘子剽悍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耿天雷如今身在敌营,沈一心没有理由拒绝他娘子的求见,只得道:“请她进来吧。”
“是!”那信兵便应声去了。
不多时,门开,走进一位身着秋槐色衣衫的女子来。
但见那女子弱质芊芊,面色从容,有如从周昉的《簪花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名门闺秀一般。她眼角灵动宽宥,身量纤腰长臂,唇畔还有饱读诗书后的温柔大体,更衬得她与寻常女子格外不同。
沈一心忍不住失声道:“你是耿天雷的娘子?”
那小娘子给沈一心福了福身,道:“正是妾身。”
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后,沈一心和刘峥仪皆有些目瞪口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粗枝大叶的耿天雷,竟有这样一位温婉贤惠的妻子!
这……怎么看,他二人都不搭界啊……
那小娘子见沈一心一直不说话,只得主动解释道:“妾身姓卓名青雯,乃凉州兵马指挥耿天雷的内妻。今日求见紫珠将军,实属迫不得已。妾身知,耿天雷是因行事莽撞,才被铎蠹人所擒。此结果,实乃他咎由自取。不过,耿天雷虽为人莽撞又蠢笨,但他对大祯的忠心,却是日月可鉴!加之他的一身孤勇无人能及,若能将他救回,日后,必定对将军大有用处。”
沈一心见这个卓青雯在自己夫君被捉走的情形下,还能有条不紊地说出这样一番话,就知她不是个简单人物。
于是,她便故意试探道:“哦?卓娘子说了这么多,怕是还不知道,铎蠹人提出的、交换耿天雷的条件吧?”
卓青雯诚实答道:“妾身不知。”
沈一心缓缓道:“铎蠹人说,需得用整座凉州城池,换回耿天雷。”
“什么?!”卓青雯身子一震,整个面部也在霎时间变得惨白,但她却努力维持自己说话时的镇定道:“若是如此,那就……不必救了。”
“哦?”沈一心吃惊于她如此痛快的放弃:“那是你夫君,他若被铎蠹人杀了,你就成寡妇了。”
卓青雯竭力抑制住自己的哀痛,低头答道:“今夜,我一路走过来,发现林将军的援军已经到了我们凉州城了。也就是说,凉州卫暂时不会沦为铎蠹的掌中之物。倘若在这个时候用一座城池去交换一个人,那岂非是十分不明智之举?就算……就算被擒那人是我夫君,也万不可这样做!我夫君死了,只有我一人做寡妇。可若将整座城池交给铎蠹人,那……全城的百姓就要跟着遭殃。妾身虽一介女流,但此等大义之事,妾身还是明白孰轻孰重的……”
沈一心见卓青雯两只单薄的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就知她下定这个决心,是多么地悲痛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