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他们解开我的绳子。我双手尽废,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假装离去,想暗中藏起窥视。爹大约跟他们说了一个什么方向,我看他们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押走了。有两个人就朝我这里走来。我才惊觉手上流血,那血迹指了路给他们,当时只得把手强贴在自己衣服上,好叫血不再滴下,然后就逃。但这样一来,我就只得走偏了爹他们所去的方向,离他们越来越远。假如那几个人聪明的话,他们本该想到我走的方向必定是爹告诉我的正确方向,因为我在那种情势下,已没有余力去考虑故意引他们到错处去了。但他们只以为爹在他们手上,只消掌握了他的xing命,不怕他不说实话,而我只是一个顺带消灭以绝后患的举手之劳。我当时也什么都顾不上,逃了一夜也幸好是夜里,才令他们不太看得清直到天亮,才看见一个树洞,我便到洞中藏身,当时早已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只晕了过去。到醒来,迷迷糊糊地钻出去,才发现已经可以看到林子的出口了。但是我想总不能就这样走了,便往回走又到天黑,然后又天亮,那么久,我才找到他。
找到爹了邱广寒焦急地道。那他
他死了。
拓跋孤转开头去。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就躺在哪里,仿佛流过很多血。后来我才明白他是强冲开自己的穴道,但这是玉石俱焚的做法。再往前面一点就躺了那五个人的尸体,想来那两个追我的人没找到我,唯恐错过了秘笈的线索,就回去了,却自找了死路。爹应该是强破穴道之后运力杀死五人,然后想立刻过来找我,结果却没走出几步。他太傻了他这么突然运劲早伤了他全身筋脉,如果杀人之后安静地坐一会儿,说不定能活下来说不定能等到我回来至少能好好的写份遗书给我。哼,可惜现在什么也没有。他根本料不到我会回来他就是这么个连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搞不清的人
邱广寒只觉得鼻子一酸。他是担心你
难道我不知道拓跋孤回转头来粗暴地打断了她。但他难道不清楚他那个时候多动一分就多一分危险么,他却偏偏要自己去死他偏偏不肯想清楚。真正该果断的时候他总是优柔犹豫,但是到该想清楚的时候他却从来也没想清楚过,总是一时兴起,想怎样就怎样了。他这样的人他这样的人你叫我看着他躺在那里,心里想些什么才好
邱广寒说不出话来。她去拉拓跋孤的手臂,似乎是害怕他太过激动。她想这样的故事对他来说本就是道伤口,本来不应该再让他揭开的。他看起来怒不可遏,但这愤怒却清清楚楚地是朝向他自己,否则他还能去怪谁她陡然明白了他从方才以来的这种可怕的口气只是责怪自己,从责怪自己出生到这世界上开始。她竭尽全力地笑笑,但是连她自己都陷进了这故事里。我也是那个故事里的一个角sè,只不过我还未出生,我扮演了一个潜在的人物一个同时存在的、潜在的人物。我也左右了一些人的命运,我的命运也因为这些人,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这许多渊源与我原本就是分不开的,而我竟抛下它们做梦般地活了十八年
她的手不自主地抓得紧了,拓跋孤于是从她这动作和她的表情里看出了她的痛楚来。他的表情却似乎平静了许多,摇了摇头道,都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我还是记得那会儿天光模模糊糊的,风还很冷。我站在那里的时候就知道,我已经不能改变任何事因为它们已经发生现在,十八年后,为它再浪费什么痛苦的感情,又有什么用呢其实我心里也预料到这种结果,只是忍着不去想只要它还没发生,我就有理由说服自己它永远不会发生。现在看来我只是不敢面对现实不敢相信。只是在骗自己而已,因为我是无力阻止的。再重来一次,那个时候的我,还是无力阻止的。所以,根本没什么可后悔的。
邱广寒低低地嗯了一声。倒变成你在安慰我啦。她咬了咬嘴唇。拓跋孤一笑。我当时双手不能动,没办法掩埋爹的尸体,结果只好做些轻一点的事情,用枯枝落叶先将他的尸身盖住。我想离嘉兴其实也只剩两天的路程,当时是冬天,林子里又鲜少人走,等我找到娘,再设法叫人帮忙。所以我就出林子走了。
后来呢邱广寒急问道。后来爹究竟葬下了没有
拓跋孤点点头。葬下了。那片树林离这里不远。你想不想去看看
当然邱广寒一下站起身来。就在附近么你带我去
拓跋孤点点头,也站起来。帮我点忙。他说。
怎么邱广寒跟着他走到门口。
这个帐篷,收下来吧。拓跋孤说着扯动了几根绳子,并拿下支住的木头,“屋子”果然往下倒下。邱广寒忙跳出外面,惊奇道,这个要带走么这么大。
一直带着的。拓跋孤道。叠起来就行了。他说着指指邱广寒身后。邱广寒回头一看,只见有三匹马一二套开了两个车,都在闲蹬蹄子。
你们一直都这样走的么邱广寒道。一个车坐人,一个车放东西难怪房间里的陈设都那么简单了,连床都是地铺。
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添点别的。拓跋孤道。反正现在还拉得动。他说着,已将那桌子折起,原来竟可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
邱广寒倍感神奇,试着将那椅子折起。拓跋孤瞧见她手脚麻利,笑道,你倒也不错,折羽不在,我正愁这些事情。
对了,苏姑娘。邱广寒停住道。她若回来找不见我们
不会。拓跋孤指指车上。那圆顶的东西在,怎会找不见。你不是还当线索留给了那两个人么他笑。
邱广寒脸登时红了,讪讪地不说话。
至不济还有小玉。拓跋孤又道。见邱广寒不解,添一句道,是折羽养的一只白sè的玉鸟,会辨识我的气味。
邱广寒已帮他将东西都装了,便道,两架车,就是说我们都得去赶车
那倒不用。拓跋孤指指拉行李的那两匹马。牵了缰,它们自己会跟着。
邱广寒高兴道,那我们能坐一起了
拓跋孤笑。谁赶车
那么我陪你一起坐车辕好了。
拓跋孤一伸手就将她抱了起来,邱广寒这一跳还没吓过去,已经被放在车辕上坐了。她几乎是惊魂不定地瞪大眼睛不说话。
会赶车么拓跋孤问她。
不会。邱广寒坦言。
拓跋孤跳上车来,坐在她边上。试试看吧。他说。我教你。
你是不想自己赶车吧邱广寒瞥着他。叫苏姑娘伺候惯了,我看你恨不能叫我在外面赶,自己坐进车里去。
倒是没错。拓跋孤大笑着道。可惜你不好骗。他说着拉过了缰绳来,轻轻一纵,马便迈开步子,向前慢跑而去。
苏姑娘这次去找人也是骑马么邱广寒问。
拓跋孤点点头。那一匹马尤为上乘,平时也不用来拉车。平ri里叫折羽做什么事,都骑那一匹前去。
苏姑娘又是什么人呢邱广寒道。她知晓你的身份吧她是青龙教的人么
倒是问得很多。拓跋孤道。这与你的身世无关,没有必要告诉你。
好吧,不说就不说。邱广寒不悦道。我只是觉得你待她太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