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曾给阿乾过丹书铁券,还说过,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事情,只要不是谋朝篡逆,都会饶他一命,难道你昔日对我的许诺都是假的吗?”江陵话语一落,周贵妃便泫然欲泣地娇柔喃喃道。宣和帝曾向周乾给出过丹书铁券?!江陵和沈默听到这话,眉头立刻一皱。丹书铁券,可以保命一次!不过周乾之所以一直没说他有这东西,恐怕一开始是有恃无恐,觉得以周贵妃的权柄,无人敢真的把他怎么样,之后又觉得既然陈洪到了,那么便更加没人敢对他怎样……只是,陈洪怎么都没想到,叶平这个愣头青,竟是不管不顾的直接格毙了他。但这么一来,事情就麻烦了。持有丹书铁券者,非谋朝篡逆,不可杀,若杀,便是毁却天家尊严,是抗旨违命。叶平的脑袋上,本来就背着个抗旨违命的帽子,现在再加一顶,那罪责,可就大了。“周乾贪墨死难值夜者抚恤,败坏陛下声誉,其行其举,与谋逆并无二致!”江陵目光变了变后,向宣和帝抱拳,沉声道。“不就是几个钱吗?怎么就成了谋逆了?他贪墨了多少钱,我替他给了不就是了,你们用得着杀人吗?”周贵妃一听这话,泣涕涟涟地转过头,向江陵大声质问道。“娘娘此言差矣,周乾贪墨的不是等闲之钱款,而是我靖安司一名名值夜者豁出性命换来的钱,是性命钱,更是陛下给那些死难值夜者的天恩!他将天恩占为己有,让人以为陛下未曾降下天恩,这不是类比谋逆,这是什么?!娘娘说他贪墨了多少钱,您替他还了便是,那我问娘娘,您的钱,可否是陛下之恩赐?”沈默仰起头,直视周贵妃双眼,一字一顿,反问道。“你……你……”周贵妃听着这话,伸手指着沈默,浑身颤抖不止,少许后,竟是白眼一翻,直挺挺的向后倒去。“来人,来人……人都死了吗……”宣和帝见状,目光猛地一凛,慌忙伸手扶住周贵妃,转头沉声大喝道。“陛下……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很快,陈洪便带着几名太监宫女,匆匆赶了过来,恭敬施礼后,一看到宣和帝扶着周贵妃,捂着嘴故作讶异一句后,转头伸手指着沈默和江陵,怒声道:“江陵,沈默,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是把娘娘气成这个样子!她要是有个好歹,把你们两个的脑袋都砍了也不够!”宣和帝听着这一句,也是冷哼一声,漠然扫了江陵和沈默一眼。江陵和沈默虽然明知周贵妃晕厥的蹊跷,可此时此刻,情形如此,却也只能低下头来,一语不发。“传御医,带爱妃去诊治!”宣和帝又哪里能不知道,周贵妃的晕厥,九成九是假的,目的便是为了给江陵和沈默造成压力,若不送走,等下说不定便会露馅,毕竟,眼前两人,一个是宗师,而另一个,则是半步宗师,没什么能瞒得过他们的眼睛。“喏。”陈洪闻言,恭敬施礼后,带着两名小宫女搀扶起周贵妃,向殿外走去。“陛下无忧,我观贵妃娘娘气血旺健,应当无虞……”江陵看着几人离去后,向宣和帝温声道。“爱妃罹患的是心疾,病不在气血!”宣和帝漠然扫了江陵和沈默一眼,旋即冷冷道:“你们二人,不必再说那么多,一个小小的医官,胆敢违抗圣旨,杀了也就杀了,算得了什么大事,你们二人不必再多费唇舌,带他的人头来见我!朕功课的时间到了,要去修炼了,你们两人,退下吧!”一语落下,宣和帝再不多言,大袖一拂,转身向设在一旁的静室走去。“陛下……”沈默皱眉,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话出口,宣和帝却是恍若未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径直走入了静室。“没用的,别喊了,陛下不会再听你我说什么了……”江陵见状,向着沈默摇了摇头,缓缓道。“司丞大人,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陛下,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沈默皱眉,看着江陵沉声询问道。“陛下的修为,又精进了!”江陵没有回答沈默的话,而是缓缓道。“你的意思是……”沈默闻言一怔,仔细回想,方才从宣和帝身上,的确感知到了五品巅峰的气机,距离六品,已是一步之遥。抵达六品,那便意味着,有了成就宗师,甚至是不灭宗师的可能。“现在看来,这一次的事情,你我都想简单了,陛下在意的,不是周乾到底做过什么恶事,也不是周贵妃的态度,他在意的,只是修炼!不要告诉我,你没听说过,宫中曾流传过一个说法,得周乾与周贵妃者,可得长生。”江陵道。“这些,不过都是一派胡言罢了,若真那么简单,多少人可以长生久视!”沈默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你我觉得一派胡言,但怕就怕在,有人觉得这不是胡言乱语。”江陵道。“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真的把叶平的人头拿来交给陛下不成?”沈默沉默了良久,缓缓道。“自然不行!杀叶平,值夜者必乱,靖安司不宁,清河州地窟爆发在即,现在,靖安司经不起这样的波折!”江陵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清河州地窟!沈默闻声,眼角立刻剧烈的抽搐了几下。“清河州,守不住了吗?!”沈默急声询问道。清河州,天玄帝国第二城,人口数目之多,比临安还要更胜一筹。一年前,清河州地动,有地窟出现的征兆,宗师会派遣五名宗师,两名不灭宗师前往坐镇,更调遣了诸多守军,以及靖安司中的值夜者前往镇守,并由不灭宗师冒险撕开缺口,尝试提前进入,镇压地窟,以免出现乱象。这一年来,清河州局势一直平静,沈默还以为局势已经被控制,清河州无虞。可现在听江陵的意思,即便是如此重兵把守的清河州,也还是要如岳阳州般守不住了。“清河州之民已经开始外迁,但是消息被控制,是以临安这边暂时还未有人知晓,否则的话,清河沦陷,必定要有大恐慌!”江陵点了点头,然后盯着沈默,道:“到时候,恐怕就要你带领两旗的值夜者前往了,你要有一个心理准备!”“杀地窟贼寇,我所愿也!”沈默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然后面带疑惑的向江陵继续问道:“五名宗师,两名不灭宗师,都镇压不了清河地窟吗?他们几位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损失?”“二死五伤,所幸的是,两位不灭宗师的伤势不算太严重,而且他们也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否则的话,清河地窟现在就要爆发了!不过,两位不灭宗师也有一个推断,或许,现在的情况,只是地窟一方的试探!”江陵缓缓道。宗师死了两个!连不灭宗师都受伤了!如果这都是对方在试探的话,那么,当他们彻底爆发时,情况又该有多可怕?!沈默彻底沉默下来。清河地窟局势的恐怖,恐怕要远远超出他的料想!而这一刻,他也彻底明白了江陵为何说一定要保住叶平。战乱在即,倘若查明真相的有功之臣,竟是被杀,那么,哪个值夜者还敢,或者说,还愿明知是死路一条,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前往清河州,踏上那么一条有去无回的白骨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