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克里福德和阿德里安两个人还好吗?”
“嗯,阿德里安不愧是烙印持有者,恢复的还是蛮快的。”
丽诺尔提着两个纸袋,从建筑师酒吧正门的楼梯上走了下来,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入厨房,厨房里的小铜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炖着一锅香甜的白粥。薇儿盖着一张毛毯,惬意的躺在壁炉旁的沙发上,正在看这今天的报纸。
“晚饭吃什么?又是蜂蜜牛奶白粥哦。”
“当然是身体重要,你是不是在我去医院的时候偷偷抽烟了?”丽诺尔围着围裙一边切着洋葱,一边从已经修整了一半的吧台后的墙洞中看向了讪笑着的薇儿。
“可是,我现在感觉好很多了诶。”
“少来,上个厕所都需要我扶着你去,去贝希姆的工坊之前我就说你没好利索,又是受伤又是使用【月面旅行家】,现在好啦,成了小瘫子了。”
“哼。”
薇儿漏在毛毯之后的小脚丫十根脚趾不安分的屈了屈,然后继续埋着头看起了报纸。
自贝希姆工坊一战后已经过去了四天,贝希姆的身躯撞穿墙壁之后,地面下方支撑着的血肉和迅速的发黑死去,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崖洞最终还是开始了猛烈的坍塌。
贝希姆落入了大海,丽诺尔也没工夫确认他的死活,在废墟还没完全淹没三人之时,丽诺尔强撑着自己重伤的身体,和虚弱的薇儿一起拖着阿德里安离开了崖洞。
丽诺尔的自愈能力同样的超越了她自己的了解,在她费劲的拖着两个人的身体爬上山崖时,身体上被细线割伤的部分已经仅剩了浅浅的血印,肚子上的豁口也已经停下了流血。
崖壁上方更是一片惨状,克里福德在万分危急的情况下就在原地连续引爆了五枚晶屑炸药,他们原本出城骑乘的马匹也被爆炸波及,已经分辨不清生前是马的模样了。克里福德靠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左腿的部分也血肉模糊,身上被爆炸刮起的碎石打的血斑点点,看起来已经是不能行动了,见到丽诺尔拖着两个人爬了出来,他几近涣散的瞳孔传来了一阵笑意,随后头一歪也昏了过去,好在还有呼吸。
异端审判官们也如约来到了几人所在的位置,见到战斗已经结束,几位调查人员去到了下方的废墟中,进行记录并寻找贝希姆的行踪。在审判庭的帮助下,丽诺尔和其他三人回到了丁弗斯城内,丽诺尔本来想把三个人送往医院,无奈之下,丽诺尔只得把克里福德和阿德里安送入了一家医院进行好好看护,自己和薇儿则回到了建筑师酒吧。
在几人不在建筑师酒吧的期间,威利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建筑师酒吧,他虽然不知道酒吧内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建筑师酒吧成为了一片废墟,几个人也不见身影,他还是对薇儿等人产生了一丝担忧,毕竟建筑师酒吧也算是他的家。
他本来在收拾着建筑师酒吧,见丽诺尔和薇儿一瘸一拐的走了回来,也松了一口气。
在这几日,唯一还称得上是健康的丽诺尔,每天来往于医院和建筑师酒吧之间,照顾起了三人。
在和薇儿的对谈的时候,丽诺尔知道了薇儿抗拒去医院的原因。薇儿的身体和他们几个人都不一样,甚至可能不属于人类,而且和黑魔法也有关。很多时候,迷茫的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份秘密她只对丽诺尔说,并不想公之于众,好在,薇儿的身上身负烙印,就算不去医院,烙印也会帮助她恢复。
“喏,我现在跟你说了,我不是人类,还是与你为敌的烙印持有者,而且我还不会死,也有可能之前是个黑魔法师也不一定,”薇儿一边细嚼慢咽着丽诺尔吹凉的白粥,一边说道,“万一你有一天想杀了我,我也能理解哦。”
“你在说什么怪话,”丽诺尔敲了敲薇儿的头,然后从吹了吹勺里的白粥喂给薇儿,“就算你是个黑魔法师,或者什么害人精怪之类的,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你作出伤害别人的事,我现在眼中看到的人,只是一个十分善良的银发姑娘。”
“嘿嘿……”薇儿又吃下了一口白粥,“真好吃,对了,你是怎么想到折射太阳光来作为【纸月亮】的触媒的,按理来说不行才对。”
“我不知道,我就是单纯的想试试,赌了一把。”
“嘎?”薇儿愣住了。
“你看,你的【纸月亮】需要非自然的光源才能进行解放,但是我在和你打架的时候,建筑师酒吧里的辉石灯也能让你使用【月面旅行家】,辉石理应是自然的发光矿物,只是被人雕刻而作为灯使用,换句话说,你需要的其实不是非自然的光源,而是经过人‘影响’过的光源,我是这么觉得的。”
丽诺尔缓缓地解释道,薇儿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是她还是对丽诺尔那时候的突发奇想感到一阵的后怕。
至于薇儿昏过去之后贝希姆的下场,丽诺尔并没有任何隐瞒,原原本本地向她陈述了发生的一切。
在丽诺尔被绞卷入绳网之后,她将体内最后的自源魔力榨干注入了杰芙琳中,护住了最重要的脖颈和胸口部位,细线的绞杀却是切入了她的身体,也折断了她不少的筋骨,但是她的心跳还未停止,强忍着生生折断骨头的剧烈疼痛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几乎疼的昏死了过去,而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她看到了被攻击的薇儿,以及得意的贝希姆。
老沃恩和罗斯的音容相貌在她脑海中回忆了起来,她想起来了最初加入建筑师小队的目的。
她是来向贝希姆复仇的。
汹涌的红色力量自【凝霜踏雪】内涌出,再次影响了她的思想和理性。她看着贝希姆扭曲的身体,怒意自内涌现,折断的骨头,被割开的伤口迅速愈合,浑身的痛感消失,狂暴而汹涌的力量充斥全身,原本已经被榨干的自源魔力烧灼而滚烫,那一瞬间,丽诺尔甚至感觉到自己无所不能。
再之后,就有了丽诺尔一边带着对贝希姆的仇恨,一边唱着那首曾经对老沃恩唱起的罗斯林歌谣,一边处决贝希姆的桥段。
而在她将贝希姆打到半死,只差最后一击时,她看到了刚刚醒来,正在死去的触手堆里挣扎的薇儿。
她和薇儿做出约定的晚上,薇儿讲出的故事还历历在目,因为烙印战争,贝希姆毫无怜悯的杀死了老沃恩父子,这些无辜的人,是烙印战争的受害者。
丽诺尔同样也是烙印战争的受害者,或许……贝希姆也是,不管他犯下了什么罪,自有人会审判他,建筑师小队的所有人是让贝希姆被审判的渴求者,而非执行者。
如果丽诺尔动手杀死了贝希姆,那么她就会和贝希姆一样,踏入烙印战争的污泥,成为杀害别人的凶手了,这不是她的愿望,不是薇儿的愿望,不是芬尔克斯的愿望,不是埃戎的愿望,也不是爸爸和妈妈的愿望。
如今的她见到了烙印战争的残酷,见到了烙印战争的可怖,烙印不是恩惠,而是纯粹的诅咒,她要去凛冬学院洗去烙印,一了百了。
苟延残喘的理性还是占据了上风,在将贝希姆掷出崖洞之后,丽诺尔拼命的压制了自己身上那股红色的力量,以纯粹的理性克制自己的情绪,这个过程极度艰难且漫长。
但是最终,那份怜悯之心伴随着浑身伤口的剧痛回归了丽诺尔的身体。
见崖洞即将坍塌,丽诺尔带着阿德里安和薇儿离开了战场。
薇儿侧头听着丽诺尔的讲述,她温柔的摸了摸丽诺尔的脸颊。
“谢谢你,小丽。”
“谢什么。”丽诺尔搅动着手里的粥。
“谢谢你守护了和我的约定。”
“不是和你的约定啦,”丽诺尔吹着粥道,“是我们的约定。”
丽诺尔换上了刚来丁弗斯城时穿着的衣服,在回到丁弗斯城之后,丽诺尔把自己的衣物,和埃戎的骨灰赎了回来,又买了帐篷,棉衣和睡袋,还有一些口粮以及打火筒,马包,地图等之类的长期旅行必备物品,之后她要穿过梅尔德隘口,前往北方边境的凛冬山城,再去寻找凛冬学院洗去自己的烙印。
关于烙印战争的谜团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梅菲尔德家族,沉默的审判庭,烙印和烙印战争的本质,贝希姆口中说出的“两个烙印”和“支柱”,他的那个扭曲而神圣的姿态,还有那种来自自身心底的狂暴力量,种种的谜团让丽诺尔感到恐惧。她曾一度迷茫而无助,但是在丁弗斯城经历的一切,薇儿,阿德里安,克里福德,老沃恩父子,甚至残忍的贝希姆,这些所有人,所有事,让她坚定了洗去烙印的想法。
她知道,这将会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你要走了吗?”薇儿侧坐在沙发上,看着正在整理东西的丽诺尔。
“要走了。”丽诺尔稍微拉开一点门,看着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