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一旁的汤燕燕看到这一幕,情不自禁地偷瞄了一眼袁泰,见他一双肿胀的眼,一副疲倦的模样,又不由得生出一丝爱怜来。
她不避俗礼,主动跑向前去,拉着袁泰落了座,又嘘寒问暖地关怀了一通,把袁泰羞得满脸通红。
袁泰左右张望,见得辛抱石等四位岛主都神色惨然地木然立着,忙般出凳子邀请他们也坐下说话。
他这样试图转移注意力的做法,却惹来汤成子的注意。
汤成子打趣儿笑道:“袁泰,这样甚好,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要见外。”
袁泰的脸顿时热得发烫,腮帮子鼓鼓的就像一只熟透的红苹果,他蓦地停下手中活计,站得远远的。
辛抱石见汤成子恢复得如此之快,气色似乎还愈加矍铄了,心里又是一惊,甚至有些惧怕。
他不知道汤成子服用元魂丹珠之事,便将这等奇迹归因于汤成子显圣境的修真境界,暗暗自责道:“修真先修心,我真是犯糊涂啊!”
唐令勋、公孙瑞和火连山个个坐立不安,一会儿瞅向关合,一会儿瞟向袁泰,一会儿又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默然不语。
汤成子与关合相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他们相谈甚欢,似乎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于是辛抱石行作揖礼道:“大祭司大病初愈,需要静养,我等就不多打扰了。”
汤成子当然早就注意到辛抱石等四人,只道他们是挂怀自己的安危,才第一时间赶来探望,心里倍感宽慰。
汤成子道:“这几日我出征在外,七星群岛却秩序井然,说明你们尽忠职守,我得夸你们一句。”
辛抱石道:“这本是我等分内之事,何足挂齿?倒是大祭司……”一语未罢,辛抱石潸然落泪。
唐令勋见状,也流了几滴猫眼泪,哭腔道:“为了七星群岛万民,大祭司真是殚精竭虑,诚为我等楷模。”
公孙瑞和火连山齐声附和道:“是啊!是啊!祝大祭司快些康复,能够参加今夜的闹元宵。”
汤成子笑道:“元宵节要闹起来!我就不参加了,倒是关合和袁泰……特别是袁泰,这是他到这里过的第一个元宵节。元旦没有过好,元宵节可别辜负了他,让他好好感受一下节日氛围。”
辛抱石连声答道:“那是自然。”
袁泰谦让道:“不了。我要守在大祭司床头,直到他完全康复为止。”
汤燕燕粲然笑道:“这样正好,我可以把我的刺绣给你观赏。”
袁泰好不容易平复的脸色又是一红,局促地叉着手静静立着。
关合见状,提议道:“袁泰,大师这边有我,你后生家去闹一闹元宵也好。这里算是你的第二故乡了,哪能不懂这里的风土人情呢?”
汤燕燕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我也可以出门逛逛了。”
汤成子睥睨了汤燕燕一眼,似骂实则疼爱有加地说:“别逛出什么事端来。今宵就由你做向导,给袁泰好好讲讲我们七星群岛的民俗风情。”
既然汤成子发话,众人便依此行事。
辛抱石、唐令勋、公孙瑞、火连山等四人当下告别,忙碌元宵节的相关事宜去了。
袁泰则被汤燕燕硬拉到她的闺房,观赏她花费七日之功才完成的刺绣作品《龙飞凤舞》。
袁泰只站在门边,一个大脑袋低垂得像只重沙袋,稍有不慎就有掉地的危险。
汤燕燕却欢喜得紧,她莺莺燕燕地说:“你瞧,这只龙就好比你,这只凤就好比我,我们一起飞舞在辽阔的天地间,好不快活?”
袁泰始终没有抬头,这让汤燕燕蓦然蹙眉,努嘴道:“袁泰,你到底要不要看?”
袁泰微微抬头,抿嘴道:“我不太懂画的,看了也白看。”
汤燕燕道:“不看画,你就不晓得看我吗?”
袁泰连忙低下头,很想说:“我脸盲。”却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两人尴尬地僵持到午饭时分,此时汤成子已经能勉强下床了,看到汤成子康复得如此神速,汤燕燕激动地说:“爷爷,真是没枉费我一日一夜的眼泪了。”
汤成子看了眼表情很不自然的袁泰,转头责问汤燕燕道:“你是不是欺负老实人了?”
“哪个老实人?”汤燕燕故意没听过所以然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埋怨道,“人家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哪里老实了?”
汤成子批评道:“哎……怎么总说这样的话?这不是把人家往外面推吗?”
汤燕燕盖着眼皮道:“我就是想把人家往屋里拉也拉不进来啊!”
袁泰一边听着,一边频频给关合使眼色,关合无奈,只得帮腔。
关合指着一桌子的好菜道:“先吃饭,吃完再说。好事多磨,好菜可别要趁热吃。”
指桑骂魁的紧张气氛顺势化解,汤成子笑呵呵地重复道:“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啊!”
然而他刚拿起筷子,又黯然放下,只因他瞧见忙活煨药的不是先前的杨医师,而是他的儿子杨绪。
汤成子深吸一口气,朗声问道:“是杨绪吧!令尊怎么没来?”
杨绪听得汤成子中气十足,又惊又喜,赶忙起身拜道:“大祭司万福金安,家父偶感风寒,正居家休息,差我来此充数,只怕帮了倒忙。”
汤成子笑道:“说哪里话?你家世代行医,不知道治好了多少病人,我该替万民感谢你家才是。改日等我康复,定当登门拜访。”
杨绪大喜过望道:“不胜荣幸!”
汤成子关切问道:“今早醒来时,令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偶感风寒了?”
杨绪回道:“小的不知,估计是归去途中吹了寒风吧。”
汤成子自责道:“这都怨我啊!”他招手又说:“你过来,我有一物相赠。”
杨绪没有动身,婉拒道:“不敢!”
汤成子见杨绪谦恭有礼,却是愈发喜欢,命令袁泰将他挽来,又将手腕念珠取下,亲自给他戴上,交代道:“这是跟了我几十年的一串念珠,你且戴上,以表我的一片冰心。期望将来,你能继承乃父衣钵,积德行善,治愈我七星万民。”
杨绪诚惶诚恐地领受,扑通一声跪地拜道:“谨遵大祭司教诲。”
整个午后时光,汤成子都在跟关合、袁泰和孙女汤燕燕下棋娱乐,舒畅身心。
反观杨绪,他仔仔细细地配药,认认真真地煨药,又时不时地替汤成子望闻问切,忙得不可开交。
转眼傍晚将至,杨绪匆匆回了一趟家,重返时却带来了一个令汤成子震惊的讣告,不曾想短短半日之内,杨绪父亲便因病亡故了。
汤成子唏嘘叹道:“医者仁心,却未能医得了自己。”
问清症状之后,汤成子又自责道:“这都怨我啊!若是你及时赶回家中,令尊或可有救。”
杨绪泣不成声,却也无可奈何,只用“生死有命”聊以自慰。
汤成子只觉更加悲痛,又赏赐了杨绪一些金银,让他好生安葬亡父。
然而汤成子愣立半晌,却从未想过,这是一个夭折的阴谋。
杨绪虽然觉察到些许异常,但是无凭无据,又自怜势单力薄,不敢声张,只默默忍受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不过杨绪多留了一个心眼,他从亡父喉管中抽取血液,装入一个小瓷瓶中,然后用秘法密封藏好,以待将来查出真相,找到凶手。
只是将来究竟如何发展,却是谁也料不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