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自与宝玉定下了亲,一颗芳心终于安定了不少,只是再不能与宝玉朝夕相处,却有些寂寞。
但是只要想一想那天那个残酷的噩梦,黛玉便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雪水冰,心中再也无一丝忧思犹豫。
这几个月,黛玉每天早起,不顾满府上下嘲笑,坚持以八段锦、五禽戏锻炼身体,往日喜爱的琴、棋、书、画、诗、酒、茶并女红,也一并断了,整天读书,被湘云嘲笑,林姐姐是想要考个女状元回来了。
不过湘云在看过黛玉读的书后,便不再嘲笑,而是改口说:“坏了!林姐姐这是疯了!”
因为黛玉这些天读得,是《六韬》、《三略》、《孙武子兵法》。
一个大家闺秀,不看《女诫》,改看兵书了!
这个大新闻一瞬间便引爆了整个寂寞的大观园,众姐妹、众太太纷纷前来嘘寒问暖,唯恐林妹妹因为与宝玉分离,深闺寂寞,做出傻事。
自从这件事后,贾府一众下人只要见到黛玉,必然捂嘴偷笑,惹得王夫人恼怒不已,认为黛玉丢了贾府的脸面。
贾母对林妹妹的异常表现,也很关心,专门设宴,与黛玉在卧室里长谈了一夜,第二天便给这个外孙女送来了一车贾家先祖珍藏的兵书心得,并严令阖府上下不得干预滋扰。
林黛玉并没有对贾母诉说自己的梦,但贾母只要一想到那一夜黛玉看着她的眼神,便什么都懂了。
后来,宝钗也运来了一批书,却是南洋译书馆最新翻译的《万国舆图》、《万国史略》、《英吉利公法》、《法兰西律例》、《几何原本》、《化学指南》等等,五花八门,纵是天资如黛玉,一时也是看得头晕脑胀。
勉力看了几天,却不慎在夜里受了风寒,竟然病倒,延医问药,这几天才好了些。
今日大雪,黛玉又起了看书的念头,不过再不敢看那些芜杂的西洋学问,只是捡了一本意思浅显易懂的农家书《齐民要术》,略略读来。
一时读乏了,忽然心有所感,便打开了窗户,望向竹林。
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正茕茕独立于竹林小径。
“宝玉!你怎么在这里?”黛玉激动道:“外面这么大的雪,快进来吧!”
“林妹妹……黛玉……”宝玉见黛玉打开了窗户,顿时言语支吾起来:“我……我们……”
“什么都不要说了。”黛玉打断宝玉的话,叫来紫鹃打开了潇湘馆的门,请宝玉进来。
红炉添兽炭,兰房如春暖。
宝玉进屋后,伸出手烤了好一阵子火,方才开口:“妹妹近日可还好?”
“都好。”黛玉见宝玉手冷,便将手中的小手炉递了过去:“只是前几日夜里读书受了点风寒,吃了王太医的药后便好了。”
“妹妹读得什么书?”宝玉关切道。
黛玉指了指书房,宝玉转眼看去,只见这间房里除了满书柜的书外,还在书桌旁摆了好几大箱子的书。
书桌上,更是叠满了两大摞。
“是我托宝姐姐从南方采买来的。”黛玉回答道:“都是些西洋学问,只是苦于无人讲解,大多不能领悟,只好自己慢慢琢磨。”
“妹妹这又是何苦?”宝玉心疼道:“我近来习武有成,武举有望,将来必能带妹妹脱离这地狱苦海,到时候,我做个渔翁,你做个渔婆,咱们在江边和和美美的过一世!”
黛玉闻言,却只摇头道:“哥哥之言差矣!君既天赋异才,自应勉力,普救众生,何独只救妹妹一个?”
“为何不可?”宝玉一时呆性大发:“众生众生!我只管众生去死!我只要林妹妹你一个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