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晋阳渡口登船南下,第三小队惬意地领略汾水两岸风光。
眼下已至正月十五,立春也已过旬余,各处开始有融冰回暖迹象。特别是这汾水,清冽碧绿,水声叮咚,一些游鱼摆尾经过船边,两岸也已有微绿嫩芽出现,处处充满生机。
此番乘坐的是一艘长约二十米的老旧战船,船老大是一位年过四旬的中年壮士。
日晒雨淋带给他古铜色的外貌,岁月留下数道深深的时间印记,数道伤疤显露在脸上,笑起来时伤疤不住抖动,一看就是风里来雨里去的狠角色。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船上挂着一块大旗,黑底白龙,这是他在汾水、大河及渭水的名号,也是第三小队打听来的名号:浑江龙司马烈。
司马烈与几人见过礼后,便去船尾督促起帆和操舵。他手下水手七八十人,分别做着操舵、拉帆、划桨等工作,有时碰到水贼还要动刀枪。
第三小队和公子楚主仆二人走下楼梯,走入专门留宿的客舱。客舱并不大,好在是单间,内有一张小床铺供人休息。
祁飞在封灵秀的客舱内拉扯她,一脸不可思议:“这么大的船,你从哪里租来的?”
封灵秀见他脸色有异,好笑地问:“怎么啦,它就停在这里,我一早来时便看到。直接付了十金当定金,一会还要付余下百金,这司马烈说他到咸阳是上宾,此次也要送货去咸阳,带我们去很方便。”
祁飞惊呼:“天哪,一百金?你把赵大员外卖马的钱……”
话没说完,封灵秀的手就捂在他嘴上,轻声道:“噤声,喊这么大声做什么,没见过世面啊?”
祁飞只能点头,封灵秀松开手,笑道:“那百余匹马可卖上千金,我低价卖给赵员外,他便直接把钱给我们。这搬上来的行李中,一半都是分散装的黄金。到了咸阳,这钱都会给公子楚,他一路打点着进城,总比没钱要好吧?”
祁飞点头无语,转念一想,多花钱说不定并非坏事,当下释然道:“只要一路能到咸阳就行,别路上生出事端,那我们还得劳心劳力。”
大船在晌午后从晋阳渡出发,船首撞开些许冰凌,沿着汾水向南而去,天色微暗之际已过祁城。
船家点起数只巨大灯笼,均用菜油做底,每只灯笼有数根灯芯,夜晚时照在船上,光亮明显。船头又绑起数支巨大火把,可照见数十米远,保证在行船时可以照见前方。
祁飞的乌鸦嘴似乎极为灵验。
夜晚的汾水并不太平,数条小快舟远远从水面上行来,大船上的人叫道:“这是浑江龙司马烈的行船,尔等何人?”
那船上也点起灯笼,款式居然和大船上的一样,只是模样小些,只听那人叫道:“在下求见浑江龙司马烈!奉吾家头领破天蛟之命,专程前来请司马寨主明日去大乌水寨赴宴。吾家头领新得两坛巴蜀美酒,邀司马寨主一起品尝。”
船上立即有水手前去通报司马烈,数人脚步声响起,祁飞等人也纷纷走出客舱,待在甲板下方,在靠近甲板的舱门处悄悄听着。靠里的公子楚房间,已传来轻微鼾声。
只听那司马烈问道:“姓田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想要我去可以,先说明到底何事?”
远处传来声音道:“吾家头领知道司马寨主会有此一问,特地奉上一句话:司马烈,三年之期可否记得,明日大乌水寨午宴,我俩一决胜负。胜者就是大河盟十八水寨的老大,败者听令行事。”
司马烈沉默半晌,微微带有一些道:“破天蛟还真费心思,明日午时我自会到。”
远处之人传来喜悦声音:“司马寨主告辞,明日午时前,我会在大乌水寨前恭候大驾。”伴随着划水声,那声音渐渐远去。
司马烈的脚步声在甲板上渐渐隐去,祁飞拉着封灵秀道:“这船老大有些多事,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封灵秀摇头道:“现在不好说,明天大船应该会在中午前停下,我们再见机行事。”
祁飞苦笑道:“就怕那宴是鸿门宴,再出点啥幺蛾子……”
封灵秀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好好休息,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大船此时缓缓停在汾水一侧,数位水手正在把一个绑着绳子的大石,抛入水中。经过刚才的事情,似乎司马烈并不想在夜间行船,或许那大乌水寨离此地并不远,所以并不着急赶路。
祁飞来到甲板上,夜晚的月光被云层遮挡,只有巨大的火把与灯笼照着水路。他靠在栏杆边,感受着河风。悄悄看了眼手环时间,不过是晚上八点,时间还早,怪不得自己毫无睡意。
先前那几位水手说着晋地方言,从大船上伸出一条长木板,几人扛着柴火从大船上走到汾水岸边,不多时便燃起数个火堆。另一些水手们在司马烈的带领下,从船上搬下两大筐生肉,开始在岸边洗剥准备。
祁飞看着他们不停忙碌,刚才心中那些莫名纠结,已被他抛诸脑后,水手们看见他,热情地招手让他们一起下来。
祁飞笑着挥手,顺着木板走到岸边,看水手们把肉食抹上粗盐,来回搓揉后,用青铜长矛串起,放在火堆上烤起来。
司马烈边烤肉边问:“小伙子,哪里人?如何称呼?”
祁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叫祁飞,楚人。”说罢双眼还悄悄打量着司马烈,他似乎并没有发现祁飞口音方面的问题,态度依然平静。
司马烈淡然地点头,一边添柴一边轻转肉块,有些回忆道:“楚国啊,吾年轻时常去。汾水往南,有淮水和江水(长江古称),最喜去的是淮水边的寿春,那个楚都可不比邯郸城差,吃穿用度的精美更胜邯郸城数筹。”
祁飞点头,楚都寿春可是有近九十万人口,堪称战国第一大都市,邯郸城因长平之战,这几年人口明显减少,自然会与寿春有明显差距。
肉块在火焰的按摩下,油脂不断滴在火堆中,发出“滋滋”爆响,一股股香气腾起,飘散到远处。
大船边出现一头鬼头鬼脑的家伙,正猫腰在船舷边看着,被发现后尴尬站起来,却见祁飞在向他招手:“怎么就你一个,她们人呢?”
丁大同闻着肉香而来,坐在司马烈另一侧,口水直流:“真香,我出来时也没见她们,闻着味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