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缓缓而行,约莫过了半月,一日日暮,停泊在一个小小的村落旁,不近不远的地方几座稀稀拉拉的房屋,桓玄在水上晃荡得难受,于是下船散步。
桓玄悠哉走路,犬吠入耳,放牧儿童归家,歌声振林。远处几个女孩似乎在议论他什么,等他走近,那些女孩又低着头匆匆走掉,脸上带着不知道是自然的还是夕阳给的红晕。
再往房屋稍微密集的地方走,听到一阵喧哗、豪叫声,桓玄循声过去,到了一间在这个村落算是最豪华的屋子前,大门开着,门口有一个人守着,看到桓玄,摆出一副欢迎的笑脸。桓玄明白这里是赌场。看似淳朴的地方却别有洞天,民风不古。
桓玄进去,里面挺大的,台前换筹码的地方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一直眼睛是闭着,招呼桓玄过去的时候也没有睁开,应该已经瞎了。
“这位郎君是哪里来的?”独眼先问。
“我只是途径此处,恰巧来到这里,进来试试手气。”桓玄说着,掏出随身带着的两金,放到台上,“你看着换点。”
独眼拿起金子掂了掂,拿出不大不小的一把木筹码给他,道:“郎君尽兴玩,如果身边的钱不够,我还可以再借些给你。
桓玄笑着拿起筹码,进到里面四处观看,这里的赌徒着装低廉,言语粗俗,看来聚集的都是地位低下的人。
在荆州,桓玄算得上是游手好闲的人,对赌博也有接触,他也挺喜欢这种只靠运气的感觉,不过,仙期特别反对他进赌场,不愿看到仙期一脸愤怒的样子,他也很少参与赌博。
信步往里面走,桓玄看到最里面的墙边坐着一个垂头丧气的人,看上去比自己年长几年,虽然看上去失意,但他的坐姿却是奇伟,桓玄第一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男人会是个人物。
轻轻地拍了一下那个男人的肩,坐在他旁边,自来熟地问道:“怎么?输了?”
那人转头看了桓玄一眼,反问道:“这位兄弟是新来的吧?”
“路过此地,看看热闹而已。”
“不想赌?”那人又问。
这人这样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却总是问自己问题,桓玄略微不开心,但还是点点头。
“这样,那这些筹码就交给我好了。”那人见桓玄点头,倒是抢过桓玄手里的筹码,有往赌桌走过去。
桓玄哭笑不得。这人怎么这样,过分的自来熟,正想去看看那个人怎么赌,那个人就回来了,两手空空地回来了,又坐在桓玄身边。
“输得这么快?”桓玄问。
“就赌了一把,全部押上去,输了。”那人勾起嘴角说道。
“为什么?输了就全部没了。”桓玄有点不能理解他。
那人看了看桓玄的穿着和面相,綢衣不华丽却名贵,皮肤还算细嫩,绿色的双目有神,没有王者的霸气,却自有一股豪爽,眉宇不落俗流,应该是闲得发慌的富贵人家子弟,道:“你看上去豪气,怎么会有如此小的想法,全押上,如果赢了,就能把今天输的钱全部赚回来。”
“可是,如果全输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桓玄辩解道。
“呵呵,”那人的语气带着轻蔑,“小输和大输是一样的,与其一点一点输掉,还不如一次输得痛快。”
桓玄有点佩服他的魄力,转念又问道:“你都输光了,要拿什么还给我?”
那人微微一愣,继而笑着问道:“那你说,我该那什么还给你?”
桓玄无语,这年头,欠债的比讨债的还嚣张,非常想把这人带回去好好教训一番,于是提议道:“我正准备到别地赴任,你就先在我手下做些杂活,如何?”
那人先不回答,又反问:“你是谁?”
“我是谁很重要,你应该没有选择的权力了。”桓玄道。
“怎么会?我只是欠你钱,又不是把自己卖给你,我不能听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的话。”那人振振有词。
明明只是一个落魄的赌徒,却说出这种话,实在让人不爽。
“我姓刘,叫刘裕,小字寄奴,”那人自报家门。
这种赌徒也有名有字,桓玄稍有点惊奇。
“你别看不起人,我也是汉室后裔。”那人略带着点得意。
遥遥华胄,抓着个同性就说是某某人后裔,在这个极重身世的年代,这样的人很多,桓玄又是一声冷笑。
那人见桓玄如此,也不和他计较,道:“你先记住,以后可以找我要债。”
“到时候你还是还不起怎么办?”桓玄问。
“放心,我绝不是落魄一世的人。”刘裕笑得自信,带着一股以后罩着你的口气。
桓玄被他彻底打败了,虽然他也自负,但这种自负是建立在自己的才华和家世基础之上,像他这样没来由的自负,他不敢认同,带着一种打击他的心理和不自觉的炫耀,桓玄自我介绍道:“我叫桓玄,字敬道,要去义兴任职。”
刘寄奴看了看桓玄,道了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