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麻子只见面前的男人长得比他还高半个头,脸上晒得黑黑的,长得偏胖,气势看上去不错,一双眼睛充满了煞气。乍一眼,倒把胡麻子惊了一下。只是再瞧这男人穿着的衣服太粗,还沾满了泥,脚上的布鞋也满是泥,看不出原样。
一瞧这就是个庄稼人,长得有些胖的庄稼人。
胡麻子在两年前吃过一次大亏之后,人就谨慎了许多,问穆王:“你是哪家的?干什么的?”
穆王双手负后,板起脸,有那么几分王爷的威势,说:“你大爷我是干农活的,割麦子的,还是收过玉米的。”
“哟,看样子是个傻子!”胡汉子瞧着穆王那傻不愣的样子就发笑,心头存着的忌惮也消失了,“大家伙瞧瞧,这傻子来管胡大爷的事呢!”
何大叔怕穆王吃亏,连忙把穆王拉开到一边。这帮痞子仗着京中的贵人横行霸道惯了,一言不合就把人给打得半死,打断手脚那是常有的事,因为贵人的身份太高,官府也不敢管大丰田庄的事。
“韩兄弟,这事你别管,大丰田庄收的租有两种,一种是每年每亩固定收两石的麦子,一种是收成之后,十担里头收八担的麦子。我家交的租是第二种,十担收八担。”
穆王板着手指数不过来,问:“怎么不交第一种租?若是多收一些粮食就能多留些自家吃。”
何大叔苦笑道:“以前我家就是按两石交的租,可是——一亩地在年景最好的时候,最多只能打下三石的粮食。而一般年景中,只能收两石加四斗的粮食,若是遇到了荒年灾年,一亩地连一石的粮食都没有,到时就得赔钱给田庄。前几年不是旱就是涝,收成一年不如一年,我家每年累死累活地干,不仅没挣下粮食,反而倒贴了不少,把家底都贴空了,最后连买种子的钱都要靠借贷。去年好不容易求着庄头,改成了按收成二八来交租……”
夏静月在一旁听着,暗中算了算。一石等于现代的一百二十斤左右,照何大叔的话来算,一般情况下,一亩地才能收两百八十斤左右,年景最好的收成一亩地才三百六十斤。如果年景不好,水多了或者雨少了,一亩地连两百斤的粮食都没有。
面朝黄土背朝天,努力辛苦一整年,不仅没有收到粮食,反而要赔钱。
按固定交租,就得看天吃饭,跟老天爷来赌。
而按收成来交租,交的租虽多,但比较保险,起码不用亏空倒贴。
这回,穆王终于知道为什么何大叔家干得那么累,那么苦,在农收的季节也要吃野菜的缘故了。
胡麻子将算盘一打,说道:“何大牛,你那算法是去年的了,今年的租又改了。”
“什么,又改了?”何大叔惊叫道:“又改成怎么样了?”
胡麻子打着算盘,说道:“你也知道,前几年收成不好,我们大丰田庄交给贵人的粮食少了许多,贵人不高兴了,说要补回来。正好,趁着今年年景好,改成九一分,十担粮食我们田庄要收九担。”
“老天爷啊,这让人怎么活啊!”何大叔听到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腿都软了,坐在地上伤心到极境,想哭却流不出来眼泪来。兴许是,那眼泪早就在前几年里就流光了。
胡麻子可不管何大牛哭天喊地的,喊着大汉们收粮,为免何大牛家里藏起了粮食,还把那破旧的茅屋给翻了一个遍,砸碎了不少碗碗罐罐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