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误会本官也是道听途说,听得张须陀张郡守保境安民有方,自永济渠营造以来,山东河北多有盗贼,唯有张郡守治下齐郡肃然有序,想当然还以为是张郡守备御有方,善于治军呢。秦旅帅、来少将军可不要误会啊。”</p>
萧铣打着哈哈,把刚才被演义毒害带来的误会轻轻揭过,然而在座四人、除了少不更事不懂权力斗争的来整之外,又有谁人真肯相信这是一个天真的误会呢还以为萧铣是指桑骂槐,借着齐郡张郡守的例子,来自比他吴郡萧郡守。心说:莫不是萧郡守对于此前圣上让他到吴郡办差,却不让他插手吴郡军备防务,心中有些怨气想要试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把本郡府兵的兵权纳入自己手中如果真是这样,咱又该如何自处尤其是挂着副都尉的周法明,首当其中便要面临这个问题。</p>
隋朝时候的郡守,可别想当然觉得和唐朝的节度使一般权力很大。后来的节度使是政权、财权、军权、人事权四大权力一把抓的,当然到了地方就如同土皇帝一样容易形成藩镇割据;如今的郡守,却只有政权和财权,没有军权和人事权或者说有有限的人事权,但是只能任命一些参军功曹之类的秘书性质属官,没法任命下面的各级主官。</p>
一个郡的都尉,官阶上确实比郡守低了一级,但是两者之间是两条线路的指挥体系,相互之间没有从属关系,就好像后世省政府指挥不了省军区一样。当然郡没有省大,比地级市又大一些</p>
“萧郡守风闻不准,那也是有的,此事果然是误会,咱便休要再提。不过本郡既然需要萧郡守为朝廷筹备水师舰船军备,萧郡守多过问一些郡中府兵和守备的情况,也好便于及时查漏补缺,调整规划,这些咱都是理解的。”</p>
周法明还算有些政治智慧,组织了一下措辞之后,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既不谄媚放权,也不把话说死。就算萧铣想了解军情,也开了一个参知其事的口子,而且他此前一直称呼萧驸马,如今改口叫萧郡守,态度俨然便是一变。萧铣知道这种事情再解释只会越抹越黑,索性就不再多说了。</p>
“诸位来了吴郡,萧某自当略尽地主之宜。今日便休要再谈公事,萧某吩咐人备了宴席,咱便到后院水亭中痛饮一番秦旅帅,今日不拘官阶,休要推辞。”</p>
一句话,堵死了自觉身份低微正要告退的秦琼。</p>
这年头,大户人家后厨都是常备着温火宴的菜式的,所谓温火宴,都是一些慢火久炖的瓦罐煲,或者可以上蒸笼一直保温着不会涨烂的点心菜色,好等着客人到了随时能拿出来待客。在皇宫御厨的锅子都还是连着灶台的大锅、没法掂锅炒菜的年代,温火宴的菜色也不算烹调单调了,而历史上炒菜貌似要晚唐还是北宋才出现,温火宴也要到两宋之后才慢慢衰落。</p>
萧铣接着数人聊了许久,上过两道茶果,而且四人上门拜访时本来就不是赶着饭点儿来的,自然后厨有充分的时间准备。尤其是得知其中有秦琼之后,起了招揽之心的萧铣暗暗吩咐后头再多准备一些精美肴馔,开宴时水陆铺陈,着实很见诚意。</p>
更让周法明等四人觉得颇为怪异的,是亭中桌案的排布这个年代请客吃饭,还是一人一张榻席坐人、一张长几案为桌,每人面前区区几道菜分餐的,没有圆桌围在一起的习惯。沧浪亭中却是依着亭阑的一圈长条石凳上铺了锦缎的褥子,虽没有胡凳的样式,却有胡凳的舒坦,中间则是一方石头的大圆桌。对于用榻席时都不耐烦跪着正坐、喜欢箕踞的武夫来说,坐这种石凳可以金刀大马地叉着腿,着实爽快得多。</p>
周法明在四人之中最有见识,见状暗忖:“想不到这萧驸马私下里倒是个不拘礼法之人。此前听说萧驸马才学斐然,诗文之名历来为天子称颂,还怕是个道学拘泥之辈,如今看来倒是不妨了,将来公务上也好多亲近是了,他历任将作监、工部,想来不仅才学斐然,也是巧思如潮,自然行事豁然。”</p>
“几位都是北地而来的,这吴中之地饮食,却是少了齐鲁燕赵的粗犷豁达,怠慢了远客,诸位将就着用些这是莼菜的鱼羹,钱塘县西湖里运来的莼菜;这是松鼠鳜鱼,便是本州选太湖鳜鱼,挂了蜜汁、蛋清炸成;这是秃黄膏,选三秋时节本州吴县阳澄湖内的大蟹,蒸熟后以巧手侍女用银钩银签取出蟹黄蟹膏、熬油封存,也是如今未到秋冬,今年的大蟹还未长成,没有鲜蟹待客,不过这秃黄膏肥鲜,又没有吃蟹的麻烦,倒是适合几位将军”</p>
莼菜鱼羹、松鼠鳜鱼、秃黄膏、龙井虾仁再加上荷叶粉蒸肉、东坡肘子、火腫汽锅鸡这些不怕久蒸的温火菜,几个并不算豪富的武将,看得只能认出其中两三成是什么,拘束得都不敢动筷子,还是萧铣几番点名相劝,才放开了吃喝。</p>
桌上的酒,依然是朗姆酒,不过是用汽锅蒸过一道的,萧铣至今做不出密封蒸馏器,只能是拿蒸汽锅鸡的汽锅大套小、外头再浸冷却水。算下来也有快三十度的度数,比泰山特曲还是低一些,不过蒸过的好处是去掉了朗姆酒中蔗糖发酵不彻底带来的甜味,只留下浓辣,用来招待武夫是最好不过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