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地暗巷】
李顷艰难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疼痛,想要站起来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这时旁边传来沙哑且带有干咳的声音。
“我以为你死了呢,你还真是命硬,咳咳,死了倒好,死了也就解脱了,没想到老天爷不收你,咳咳咳!”
李顷循声看去,一个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老年人坐在地上的破棉布上,面前一个空荡荡的破碗,而看看自己,瘦骨嶙峋,也是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污垢及伤痕遍布全身,以及空荡荡的右腿,面前是一片片碎掉的瓷片,旁边还有一根油光铮亮的烂木拐杖。这时李顷回想起刚刚被轮转殿的送魂人带入轮回门之中的事,往后便不记得了。这时对面那老人端起碗扶着墙站起身,但见他只是站起来就很吃力,摇摇晃晃的像一处漏水的水管走去,每走两步就要咳嗽个几声,不知过了多久,才走到那出水管,接满了水,自己喝了一口又接了一碗扶着墙晃晃悠悠的朝李顷过去,那颤抖的手死死的捏着碗,生怕掉在地上摔碎,只是走到李顷面前时,那碗中的水已经所剩无几,又扶着墙吃力的坐下来,将只有一两口水的破碗推到李顷面前。
“咳咳,喝点吧,既然还活着,就多活几天,咳咳。”
李顷此时的嘴唇早已干裂,见那破碗也毫不犹豫的端起来一饮而尽。此时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早已发干且黑乎乎的馒头,用力掰开,碎渣掉了一地,一大一小,那老人看着手上的馒头半天将那大块递给李顷。
“咳咳,饿了两三天了,咳咳,恐怖再下去你要比我先走了,咳咳。”李顷也不想多问,接过馒头就是一通乱啃,那人也吃下手上的一小块,艰难的咽下,又将掉在地上的碎屑连同沙土捧在手上一口吞掉,随即接二连三的咳嗽。
“谢谢!”李顷此时看着面前的人说道。
“咳咳,我可不想你比我早死,咳咳,你都说了等我死了要给我安葬的。”那老人吞了吞唾沫叹了口气“咳咳,哎,我看是指望不上了,咳咳。”李顷这时拿起那根拐杖艰难的站起来,浑身的疼痛差点让他再次摔倒,然后朝巷子外走去。
“咳咳,孩子,你要去哪?咳咳咳咳!”那老人语气焦急。
李顷想了想“去找口吃的。”那老人一听大惊失色,想要努力站起身阻止,可是只剩咳嗽。
“咳咳,孩子,咳咳,你不要命了,咳咳咳。”李顷也不管那老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巷子,这里不知是哪座城市,但是可以看出还是非常繁华的,路人的行人对李顷都表现出厌恶的样子,纷纷避开,伤痛,饥饿让李顷寸步难行。他心里清楚,死并不可怕,毕竟已经死过一次,只是刚刚面对老乞丐,他心里想着是让那乞丐吃口热饭,而且自己是被流放人间,地府自然不会让他轻易死掉,即是流放就只能接受这副躯体。
【某酒馆门口】
李顷闻到那饭香,饥饿及劳累让他再也不愿多走一步,驻足于门前,咽了咽口水,随后盯上了旁边的泔水桶,翻找着看能不能找些可以下咽的东西,此时,那店里的小二见了连忙跑出来
“滚滚滚滚滚,哪来的臭要饭的,别影响我们做生意。”那小二不耐烦的驱赶。
李顷知道此时的处境便语气卑微,低三下四的说道“大爷,我从中找点剩饭剩菜便走,小人实在太饿了。”
那小二抬高了语气“没有,赶紧滚,不然老子要用棍棒打你了。”小二的声音引来了掌柜的张望,但见那小二回神已经将那棍棒握在了手中,就要去打,掌柜看到情况,倒也觉得稀奇就从店里走将出来。
“慢着!”那掌柜呵住了小二“怎么回事?”
“回掌柜的,这一个要饭的堵在门前,小人恐他坏了生意,这正要赶他走。”那小二在掌柜面前点头哈腰的说着。
“这大秦国太平盛世,还有乞丐?真是稀奇,乞丐倒不是没见过,全都tm的穿的人五人六张口闭口讨要银子,穿着如此破烂,还真是复古,有趣,小二打发两文钱让他走。”
“是!”说着那小二便掏出二文扔在地上。“还好我家老爷心善,不然我非打你两棍,赶紧滚蛋。”
李顷没有去捡的意思只是开口道“掌柜大人,小人不讨钱,小人只想讨些客人们吃剩的饭菜填饱肚子。”
那小二叫嚣道“哎,你这臭要饭的,别不知好歹,赶紧滚蛋。”说着那棍子就在李顷面前比划,掌柜的倒是惊喜回身大笑。
“哈哈,这要钱的隔三岔五就能遇到,这要饭的二十年间还真是头一次见,大爷我今天高兴,小二,吩咐后厨炒两个好菜,再一壶好酒给这位乞丐大爷端上来。”
那小二一脸懵挠头看着掌柜“掌柜的,这……”
那掌柜的也是直接“哪这么多废话,赶紧照做。”随后又转向李顷“客官,里面请。”
李顷有些不知所措,便去回绝“掌柜大人,不必了,给些剩饭剩菜我这便离开,怕误了掌柜生意。”
那掌柜笑了一下“小兄弟,你今天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
李顷听闻有些后怕,恐是黑店便要逃走,只是李顷此时只有一条腿又饥饿无力,便被那掌柜轻松的抓住拖到店里,按在了一张空桌前,那些个食客也是惊奇纷纷将目光投向李顷。
与那掌柜熟络的食客也便起哄问道“于掌柜,这是哪家落魄的亲戚?”
“大秦子民一家亲,你说他是我亲戚,那么也是你的亲戚。”那于掌柜笑道。
“哦?那不知我们这位亲戚是从何而来啊?”那食客看向李顷,其他食客同那于掌柜也看着李顷等他回答,李顷看看周围,所有的目光都盯着他让他有些不自在,但是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自己是从地府中爬出来的。
“穷乡僻壤,天灾人祸,沦为乞丐,逃难……逃难来的。”李顷思索片刻支支吾吾的答道。
“不对吧,我大秦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没听说哪里有天灾人祸啊,再者说了这大秦国也没见过像小兄弟这般落魄至此的啊,小兄弟恐怕是邻国来的奸细吧?”其中一个食客笑着说道。
“哎?兄弟此言差矣,我大秦国土辽阔,说不好哪里有些灾难没有报道,我们不知也是有可能的,看小兄弟模样,标准秦人长相,却不可能是奸细,若是奸细,还如此狼狈,恐怕也早投靠我大秦了。”另一个食客也笑道。
“说的是,说的是。”其他食客纷纷应和。
说话间小二端来了饭菜,放在了李顷面前的桌上,李顷咽了咽口水,却不敢动筷子,紧接着小二又端来了几盘,不多时,一张桌子便满满当当。此时于掌柜示意李顷享用,李顷此时肚子也是咕咕乱叫,再也忍不住下手吃了起来,那吃相形同饕餮。其他食客见了觉的有些好笑又好事问道“于掌柜,这满满一桌子菜,这小兄弟就是搭上身家性命也付不起吧。”说话间,李顷倒不以为意,停顿了片刻,又啃食起来。“就这种流民乞丐,随便几文钱也便打发了,于掌柜何必大动干戈,若是明日,他还来讨食,你给是不给,你若给吧,恐怕你这店面也能给你吃垮喽,若是不给,这小兄弟恐怕会在背后骂你几句难听的话。”李顷听着这些根本不在乎还是自顾自的吃着,只有他自己知道,就算现在饿上个七天七夜他也死不了,地府的判官是不会让他死掉的,只是这饥饿实在难熬,一切都要吃饱了再说。
“他若真想讨钱,我也便不请他进来,也不会招待这些饭菜。”于掌柜坐下来在李顷的对面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边喝边说。
“哦?还有乞丐不讨钱的?那乞讨的乞丐更是白天一套晚上一套,穿的灰垢布衣便去讨要钱财,若是给他食物,却要被扔在垃圾桶里,到了晚上便是绫罗绸缎花天酒地,就连那寺院的僧侣也都不化斋而是直接讨要银两,若是给的少了,还说你心不诚,真是讽刺,这么看来这个小兄弟还真是逃难的流民。”那食客叹了口气,举起酒杯示意于掌柜喝一杯,于掌柜也回应举起酒杯,二人一饮而尽。
“于掌柜,这番可是行了件善事,日后定会有好报的。”那食客放下酒杯又说道,于掌柜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李顷也停下来口中的吃食,心里想道:哪有什么善恶有报,若是真如此,世间的恶人早就被一一审判。此时桌上的饭菜已经减了大半李顷也吃饱了,拄着拐杖站起身拱手对掌柜的道“多谢掌柜款待,若掌柜的不嫌弃,小人愿意在店中劈柴打水,以此换些剩饭剩菜。”李顷又想到躺在巷子中的老乞丐,随后看向了桌上的剩菜。于掌柜也顺着目光看向桌上的剩菜,又打量了一下李顷,尤其看向那条空荡荡的裤筒。
“小兄弟若真有此心,店里正好缺个烧火伙计,你便过来吧。”
李顷倒也没有什么欣喜感,但是还是做出欣喜的样子“多谢掌柜,明日我便过来。”
之后掌柜又吩咐小二将那剩菜打包让李顷带走。
【繁华街道】
街道上巡逻的衙役大摇大摆,李顷格格不入的形象是如此显眼,很快衙役们便盯上了李顷,只是李顷并不知道。此时三个衙役出现在了李顷面前。
“呵,小叫花子,我记得跟你说过,你这形象是给大秦国丢脸,有损市容,警告过你不要再出来的吧?”为首的衙役掏出铁棍在自己手上敲了敲,李顷看着面前的三个衙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也许这个身体曾经的主人跟他们有过交集收到过诸如此类的警告,但是李顷还是摇了摇头。
“呵,贵人多忘事,跟我们走一趟,让他好好回忆回忆。”说完示意其他两个衙役架住李顷拖到了一个没人的巷子,李顷倒也不挣扎,只是淡淡的咧了个笑的表情,死死的攥着手中装剩饭的袋子生怕将饭菜撒掉。
两个衙役将李顷扔在地上。
“接下来,老子就帮你好好回忆回忆。”紧接着那衙役将手中的铁棍举了起来,旁边的衙役连忙拦住。
“队长,要不算了吧,够可怜的了。”那衙役面带愁容看了看同伴,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李顷。
“呸,可怜,老子的绩效就不可怜?”说着将那个拦下的衙役推到一边。
“哈哈哈哈,你最好直接打死我。”李顷心中似乎没有任何波澜,放声大笑出来。
“还笑得出来?等会看你还笑得出来。”说着一铁棍敲在李顷唯一且早已瘦的皮包骨头的胸膛上,一声惨叫响彻了巷子,另一个衙役连忙上前捂住李顷的嘴,生怕声音太大导致路人过来查看。那衙役见李顷只一棍就被打个半死,也就不用了棍子,胡乱的踹了几脚,另一个衙役也松开捂嘴的手,李顷此时喘着粗气,新伤加旧伤的疼痛带来的汗水浸透全身。
“国粹,这么不禁打,走,继续巡逻。”那衙役收起棍子,大摇大摆的走出巷子。“下次再让老子见到,就断了你唯一的腿。”
“求你了,别再出来了。”先前阻拦的那个衙役蹲下身叹气的说道,随后也便随二人离开了。
李顷此时再也站不起来,艰难的爬向散落一地的食物,重新一点一点的装回袋子,不知过了多久才站起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向老乞丐所在的巷子。
【暗巷】
那老乞丐兴许有些累了,半躺着身子,但有路过的行人也便抬起头讨要银两,只是这条巷子本就行人稀少,所以老乞丐也抬头不了几次,听着李顷一瘸一拐,拐杖触地的声音,老乞丐知道是李顷回来了,头也没抬说了句
“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咳咳。”
李顷也没说什么,走到老乞丐面前,将手上的剩菜剩饭躬身放在地上
“吃吧,还热乎呢。”
那袋子被李顷打开,香气扑鼻,老乞丐口水都流了出来,连忙擦拭口水,却又不急着吃赶忙问道
“哪里来的,咳咳,这……这哪里来的。”
“好心的掌柜给的,快些吃吧。”
老乞丐喜笑颜开,连忙用满是污渍的手去拨弄,抓住一块肉就往嘴里塞,嘴中还不停嘟囔
“有肉,有肉,多少年没吃过肉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