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初晓,大雪终于停了。沈冠鸿已带天辰兄妹来到了天朗海域渡口处。此时江面瑟瑟,地上白雪积厚,独有一只货船停靠,这货船通身漆黑,船舱极大,看去份量不小。
沈冠鸿既行了一夜,需要调息修灵,又担心追兵追捕,他考虑再三,决定暂时在渡口乘船离开天朗。天朗与长渊的不少边界隔着海域,而陆地边界又隔着花融。但花融与上官铁锋有所勾结,若途经休息于那处,极不安全。
只见一个黑衣的络腮壮汉从船舱走出,跳上了岸,正准备解绳。
沈冠鸿忙提着天辰兄妹,上前拦住道:“这位大哥,能搭个便船吗,在下刚好有急事前往长渊。”
络腮壮汉刚要露出狠意,却见沈冠鸿手里提了两个昏迷的孩子,放缓脸色问道:“这位兄弟,也是受命的?”
沈冠鸿不解其意,但此刻乘船为重,便胡乱应了下来:“是啊。”
那络腮壮汉哈哈一笑道:“弟兄,来。”说完,他解开绳索,一脚跨入船头,入了船舱,沈冠鸿也随即跟上。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大船舱中竟万分不对劲。只见除络腮大汉外,还有三个穿着黑色粗衣,体型和面容皆非常相似的彪悍壮汉分坐其中,只是他们面颔上没有浓密的胡子。除此以外,还有三个小孩在舱内乱爬两男一女,看上去皆约莫十来岁左右,各个面目苍白如纸,半睁着眼,趴在地上慢爬,毫无生气。
沈冠鸿惊讶之下,又听人道:“大哥,这是谁,你怎么还带外人?”
络腮大汉回道:“三弟,你看他手里提着的孩子,是一起出来的弟兄。”
接着,马上便有三道目光齐聚在天辰兄妹身上,沈冠鸿猜测这四人大概是拐带小孩的不法之徒,但表面神情如常。
又有一名壮汉道:“大哥,岭上的弟兄我见过不少,这位真是没有印象。”他见沈冠鸿面方脸阔,一脸正气,只觉怪的很,“你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沈冠鸿忙顺着解释道:“小弟姓沈,在岭上不过无名小辈,四位大哥眼生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不会驶船,打好主意,等船一到长渊,就好好收拾这四个恶人。
四位壮汉倒也并不疑心。他们在舱里拿了些行船的物件,就起身往舱外而去。
这时,有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在地上蠕动攀爬,刚巧绊了个壮汉的脚。他踉跄一步,怒骂道:“去你妈的,滚。”
他一边骂着,一边提脚就要往男孩头上踹去。
这一脚用了大力,若真踹在男孩头顶,恐怕非死也要重伤,沈冠鸿没有考虑,立即将天辰兄妹放下,飞身迅移到男孩身边,将其抱起。
壮汉踹了个空,又怒又惊,瞪着沈冠鸿。
沈冠鸿赔罪道:“大哥若把这孩子踹死,又怎么向上交代。”他胡乱绉了些答话,心里也着实没底。
其余大汉惊异地互看了一眼,脸色不定。
沈冠鸿暗暗在手掌聚起修灵,只怕他刚才之举已遭暴露。
络腮大汉却圆场笑道:“沈兄弟说得不错,三弟,你脾性也太暴躁了。这次要上交几十个制蛊之童,我们好不容易寻到三个。你打死一个,又是自找麻烦。”
说完,他使了个眼色,四人一齐出去了。
沈冠鸿也不知他们四人是否假意妥协,但当时情况不容犹豫。他搭了搭被自己救下的男孩的脉搏,但觉脉息虚浮,似有若无,再环视船舱中另两个半死不活的孩子,明白他们应是被下了猛药。他忙把手掌放在男孩的天灵纳神处,将温厚的修灵灌入。
过了片刻,男孩的精神回转,涣散的目光又聚了起来。他并不是毫无感觉,知道刚才是这位叔叔救了自己。
他哽咽地拽住沈冠鸿的手,祈求道:“救救我们。”
沈冠鸿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孩子,你小声点,和我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男孩虽不大,但言辞却非常清晰,只见他又恨又悲,哭泣道:“我们修家世代都住在天朗界边的一片大林子里,以制花草蛇虫之蛊为生。突然有一天,这四个恶人入了林子拜访爷爷,爷爷以为是客,为他们办了宴席,但没料到他们竟在食物中下药。除了我和两个妹弟被掳了来,所有的亲人都被残害了。”
沈冠鸿听后大骇,又见男孩哭得可怜,不由想起自己的悲惨身世。他握住男孩的手安慰道:“你不要怕,我一定救你出去。”
男孩感激地泣道:“我并不重要,求您救救我的弟弟,妹妹。”
这时,船体猛地晃了起来。沈冠鸿向外望去,船头已挂起了帆,四汉一人手持一节长桨,正在使力。
沈冠鸿沉思片刻,叮嘱道:“孩子,等船一到长渊,我便会收拾这四个恶賊,搭救你们。你先假装药力未解,瞒过他们。”
男孩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沈冠鸿一边将部分修灵凝在耳畔,监听船外动静,一边去探天辰兄妹脉灵,脉象平稳,并不虚弱……只是这般脉灵,为何两人依旧昏迷?
沈冠鸿忧心不已,生怕这强大的修灵会反噬天辰兄妹的身体,但以他之力,目前毫无对策。
船行了一天,现在是隆冬之际,天早早地黑了。
沈冠鸿坐在船舱内调息,耳畔也丝毫不放过外头的举动,除了击打的水声和两岸偶尔乍起的嚎啼声,并无其他。他正想着今日无事,却见为首的络腮大汉收了船桨走来,“沈兄弟,天色已晚,你恐怕早已饿了,吃点东西吧。”
说着,他径直走到船舱内的一口红漆箱子旁,从里掏出了一个黑布包裹,笑道:“沈兄弟,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