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隔着门,濯清的声音沙哑却字字决然,“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刚好是个凡人而已。”</p>
若华愣了愣,心中蓦然涌出些不明的情感。</p>
濯清淡笑了下,继又自嘲般的说着:“以前做梦都想成仙,如今看来神仙也有悲哀的时候。他们的寿命那样长,长到已经忘记了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p>
若华默了一阵,良久,他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浮尘,长叹了一口气:“今天师尊是不会过来了,你速速走吧”</p>
濯清一愣,却眼见着结界被破开,大门缓缓打开。</p>
日头耀眼,她不禁拿手挡在眼前,模模糊糊见到若华淡若清风的样子。</p>
“若华,你...”濯清有些不明。</p>
若华偏头看向她,声音沉沉:“由此出去,左行五里有一口井。跳下去便是下界。”</p>
“为何帮我”</p>
“你就当我可怜你,再不走我可后悔了”若华声音变得严肃。</p>
濯清却反而笑了出来,道了谢,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忽又记起一件事情。</p>
她从怀里掏出紫玉的内丹放进若华的手心,望着他极为诚恳的道:“此次下界必定犯了天规,也许再没有办法回来。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内丹,你帮我好生保管。我听闻仙界有许多养魂的地方,不知可否求你帮我寻访若实在没有起色,便帮我埋在南方的桃花乡吧”</p>
若华点了点头,将那内丹揣进怀里,复又问了一句:“你若是因此陨了,可否后悔”</p>
濯清嫣然一笑,极平静的回答:“无怨无悔...”</p>
继而转身离开。</p>
那日以后,若华常常想起他与濯清最后的那一番对话。</p>
十秒,似乎短短不过十秒,但是...那时,他没有问过便好了...</p>
可是,单单那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回不了头。</p>
他记忆犹新,连带她最后的笑容,宛若近在眼前。那样的笑,虽是赴死,却是他见过最为真实而美丽的笑颜...</p>
这一日,凡间的第十个年头,墨逸独自一人坐在河畔吹笛。</p>
空中远远掠过一丝光,狂风刹起,河面水浪翻涌。</p>
定神看过去的时候,玄色衣衫的陌生女子踏风而至,执一柄宝剑,正是玄女。</p>
一句话也没问,一个字也没有说,便将宝剑整个插进了他的心口。</p>
墨逸的身子一颤,半跪到地上。</p>
眸中神色倏然变得虚晃,斜斜扫到半空,唇角反而弯出一个笑来。</p>
只见五彩霞光绕身的另一个仙子正急急朝他飞来,樱色长裙,曲型玉簪,虽是最后,但是自己总算是等到她了。</p>
濯清...</p>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以为的最后却并不是个最后。</p>
恍惚听到一声玉碎的声响,身上一轻,伤口倏然不见,濯清已经挡在了他与玄衣仙子的面前,大片大片的鲜红,那样的刺眼,疼得他几乎视不了物。</p>
濯清不知玄女为何要杀害墨逸,她赶到的时候,那把气势慑人的紫木柄宝剑已经没入了墨逸的心口。</p>
他,近十年的光阴,面上早已染上了时间的尘华。</p>
但是,他还是他,即使苍老得无人能识,她也绝不会做那因为可笑的既定命运而抛弃他的人。</p>
神情轻松,没有一丝犹豫,濯清毅然举起了时盘,狠狠砸了下去。</p>
“哐当~”那个破碎的声音,如一声嗤笑又如一种解脱。</p>
濯清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过,还好,没有须臾成空,还好,终于等到你...</p>
倒退时间,拖着濒死的身体,将那刺过来的紫木柄宝剑双手握住。</p>
剑气凶猛,十指连心,她却不动声色,拼上全身修为震断了紫木柄宝剑,并连带重伤了毫无防备的玄女。</p>
血如雾气般散漫,在她的脸庞上落下一连串血痕。</p>
玄女呕出一大口血,见剑已被毁,西王母托付的使命无法完成,便立刻拖着重伤的身体遁走而去。</p>
心脏像被碾碎了一般的痛,墨逸摇摇晃晃走过去,抱住了瘫倒的她。</p>
以前一直调侃她总也吃不饱,现下竟轻如棉絮。</p>
濯清色如白纸,大口喘着气,只是神情反而平静。</p>
一双手皆被剑气灼伤,血肉模糊。</p>
她微咬着唇,忍痛覆上他的脸,缓缓贴过去。</p>
一吻明明一瞬,却已经是她的一生。</p>
眼见着这个从不轻易落泪的男子,眸中满溢泪水,她竟有一丝慌乱。</p>
努力提高声音,却气若游丝:“你不要哭,好好...活下去...”</p>
旋即全身失了力气,双手重重的垂到身侧。</p>
她唇边一抹轻笑,渐渐合上的眼帘里是他徒然悲伤至极的脸,那样的一眼,再也不见。</p>
黑暗在深思消弭前包裹住她,最后一刻,超过对黑暗的颤抖,满满的,还是舍不得...</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