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肖恩,你头上什么东西?”
次日一下楼,四个少女就注意到同伴前额上的冰白色头环。
“嘿嘿,是索贝克送我的。”昨晚向耶拉姆炫耀了好几次,肖恩还是忍不住再献宝一回,满脸得意的笑容。
“好漂亮!”希莉丝凑近观赏,啧啧赞叹。昭霆有点嫉妒:“他怎么就不送我东西。”杨阳先是兴致勃勃地端详,随即想起一件事,欲言又止。
“你们说的索贝克,是谁啊?”莎莉耶嘟着嘴坐下。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下次介绍你认识。”肖恩习惯性地摸摸她的头,语气充满关怀,“昨晚睡的好吗?”
“哼,如果没有某人的话一定睡得很好。”
昭霆重重放下餐具,恶狠狠地道:“你说谁?”莎莉耶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就说你,怎样!”
“你……”
“别吵了!”杨阳突然低喝一声,紧张地看着窗外,只见一群流里流气的佣兵拖着一个小心翼翼走在路边的年轻姑娘,大声嬉闹着毛手毛脚。那姑娘面黄肌瘦,破烂的衣衫露出红肿瘀痕,显然已经遭受过摧残,全身上下不正常地发抖,弯着腰哀求这帮侵略者让她先去买粮食,说家里老父病重,已经几天没吃饭了。
“那些混蛋!”南城公主愤怒地站起来,握住穿甲剑的剑柄,肖恩也站了起来,却被旅馆老板拦住。
“你们是冒险家吧,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旅馆老板麻木地道,“我这家店能继续经营,有东西卖给你们吃,就是因为西城规定,只能接待冒险家、雇佣兵和伊斯法人。”他看了一眼耶拉姆,目光流露出压抑的仇恨。
杨阳和昭霆露出无法置信的神情,她们以前对诸城之间的争端,对西城的恶名从来没有体会,哪怕半年前,从报纸上得知中城卡萨兰城破,西城军入侵,还逆袭南城梅迪,但那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和边境悠闲的田园生活毫无关系。
直到此刻,杨阳才明白,斧战士肯为什么那样痛恨伊斯法人,骂耶拉姆是“西城的狗”。
“他妈的!”
眼看那女孩被拽着头发扔在地上,几个喝得醉醺醺的佣兵当场就要压上去,希莉丝再也忍不住,冲了出去,肖恩匆匆拍了拍老板的肩膀:“我们会解决,不会给你惹麻烦的!”说着跑出去。
以两人的身手,很快就解决那群渣滓,将那女孩悄悄送回去。
耶拉姆的脸色很不自在,身为西城人,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同伴。莎莉耶却没什么反应,从小在香都长大,年仅十一岁,她还没有家国的概念,而且她的父母其实是北城埃特拉人,到西城淘金矿而已。
经历了这样的事,希莉丝很是神色郁郁,连去泡温泉的心情也没有了,杨阳等人更不敢提什么泡澡。
回到房间,杨阳在思索后建议:“要不,希莉丝,你还是留下?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尽管说。”昭霆愤慨地道:“对,你要杀多少淫贼,我们帮你!”和杨阳一样,她也不想杀人,可是那些西城佣兵不同,实在太可恶了!
希莉丝叹气:“只杀几个西城士兵,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引起驻军的注意,会连累当地的百姓,这就是老板担心的事情。目前我打听下来,占领区的反抗军也不成气候,除非将来能够和梅迪本土的军队里应外合,才有转机。我们还是过境,看看梅迪的情况吧。”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沉重地答应了。
吃完午饭,一行人收拾东西,启程上路。希露菲尔将他们送到的是占领区周边的位置,杨阳等人不知道,她们留宿的卡梅镇已经是相对较好的区域,因为驻扎的是逆十字佣兵团,法师较多,管理较严,底层佣兵喝醉了才闹点事。而在血徽佣兵团的驻地,由于团长朱烈斯本人就是个极端仇外分子,手下佣兵更加无恶不作,甚至发生了耸人听闻的事件,西城骑兵把当地百姓绑在马腿下拖行,戏耍取乐;疯狂抢夺粮食,连婴儿的口粮和母乳都不留;被糟践的南城妇女更是不计其数,还往西城本土运输女性“俘虏”。
远处的硝烟和惨剧没有传入冒险小队眼中,当天下午,他们就越过了威斯莱河,晚间在旷野里露宿,估计再一天,就可以翻过威斯莱岭,进入梅迪境内。
第一个守夜的耶拉姆负责看着营火,这两天他尽量避免和希莉丝打照面。
帐篷里,四个女孩睡在一起。因为没有枕头可丢,昭霆一躺下就睡了。莎莉耶用毛毯裹住头,习惯性地把袖剑放在头侧,摸着摸着,不禁悲从中来,想起死去的父亲和朋友,竭力咬住下唇,不让哽咽声逸出。
身上传来异样的感触,似乎是一只手轻轻放了上来。
“莎莉耶,要不要听故事?”中性的嗓子柔和地问道。
“故事?”莎莉耶拉下一点毛毯,对上一双温煦的黑眸。杨阳微笑道:“睡前故事啊,你没听过吗?”
“没有。”
“那从今天起,我每晚讲给你听,我可是有一肚子的故事。”
莎莉耶终究是孩子,宝蓝色的眸子变得晶亮,连悲伤也暂时忘却了,期待地道:“我要听!”于是杨阳开始用不急不徐的语调讲述以前看过的童话。
还没听完《绿野仙踪》的故事,莎莉耶就进入了梦乡,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杨阳帮她掖好毯子,对上希莉丝略带复杂的眸光。
“不知道我城的被占领区,有多少孩子能像她这样安详地入睡。”
“……”
“阳,我以前没想过,可能我不是个称职的公主吧,我以为我见识了西城的贫困荒凉,可以原谅侵略者的他们,可是最近我一直想,耶拉姆也算了,他被你的师父收养,相当于卡萨兰人了,但是维烈是血魔,西城城主贝姆特招揽的世界头号罪犯,他烧掉了我城的要塞,连百姓都没放过!”
杨阳心惊肉跳,无论这事是维烈干的,还是扎姆卡特,都令人发指。
和希莉丝一样,以前她都是用同伴的眼光看待身边人,从来没深想过他们干了什么,究竟是怎样的人。
“可是如果不是月把西城变为沙地,也许西城不会劫掠其他城市,西南两城不会变成这样。”她嗫嚅,希莉丝抱膝:“也是,我都不知道该怪谁了。”
杨阳深想却觉得,月是有罪,然而当年作为奥兰托国的皇子,负责抵挡敌国侵略的大法师,他只是做他的立场应该做的事——保护自己的国家和人民,而且他已经解开索美维禁区,努力偿还自己的罪孽。可是维烈插手西南两城的战事,倒行逆施,帮助贝姆特,却是什么名堂?
如果是扎姆卡特,一头恶龙朝一座城市喷火,似乎没什么违和感,难怪月传话:“收敛点脾气,不然总有一天被人类的屠龙者干掉”——被宰了也活该。
但是杨阳不敢深想,假如是一个言笑晏晏,一直以温柔可亲的面目示人的男人干下那样的事,给人的感受完全不同。
她没有把维烈千年前犯下的罪行和现在挂钩,这不合理,千年来没有魔族杀人的传闻,事实证明维烈已经悔过了。
“也许西城变富饶了,以后会好起来吧。”昭霆也没睡,这时小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