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神官坚持回西芙利村,美酒也不能挽留他失落的心情。
拉克西丝拗不过,只好送他到空浮舟站,引来不少市民的注目。在首府里那,大部分人都认得这位英姿飒爽的元帅,一些思想猥亵的人甚至私下猜测拉克西丝身边的青年是她的私生子。
“我跟站长说过了,以后你搭乘空浮舟免费。”拉克西丝回到站台,拍拍对方比她高了一个头的肩膀,流露出真挚之情,“有空…来看看我吧。”
虽然心中怀着怨怼,此刻神官的心还是软化下去,这位德修普王家最耀眼的女性,始终是他最憧憬的亲人。
“好的。”他眼波微动,俯身吻在对方的额头上,这是晚辈对长辈表示亲近的礼节。那一瞬间,拉克西丝的眼神也融化开来。
转过身,白裘斗篷扬起,挥动右臂告别:“为了705年的甘萨利红酒,我也会再来的!”
“呵呵。”拉克西丝轻笑。克鲁索道:“他好像比当年释怀一些了。”当年大贤者加卡德下葬,他和拉克西丝在墓园看到解除了幻术,露出银发的神官,得知他可能拥有王室血统。可是那时候,拉克西丝已经找到流落民间的诺因兄妹,立诺因为王储,神官郁郁而去,后来请求拉克西丝让他做圣职者,两人都明白他是有怨的。
作为弥补,拉克西丝让神官成为了卡拉尔郡的教区首长,暗中调查他的身世,可是多年来都没能查出来,又不想告诉神官这个苦涩的结果,因为银发不同于紫眸,神官未必有德修普家族的血统,也许是异族血统导致的发色。
拉克西丝轻轻一叹:“如果他和诺因相互扶持,我就没什么遗憾了,他们俩是这一代最优秀的后辈。可惜,索莱顿的身世始终查不清楚,你没看出来,那孩子的心结还是没打开,希望他和诺因一样能成熟起来吧。”
正要走出空浮舟站,黑发元帅忽然眼睛一亮:“这两天真是碰到熟人的好日子。”
“咦?”参谋长诧异地看着上司快步上前,从下船的人群中抓出一个穿着破旧的妇人:“菲琳!”
“拉、拉克西丝殿下!”
名叫“菲琳”的妇女称呼拉克西丝的旧称,克鲁索以此判断她是从前在宫里工作的人。
“嘿,你这是什么表情。”拉克西丝调侃,同时也奇怪:菲琳的反应不光是吃惊,似乎还有点…畏惧的成分?
一层不安的阴云笼罩了她的心。
“走,回去说话!”
菲琳恍恍惚惚地任她拉回元帅府,更让拉克西丝确定自己的观察无误。关上门,她神色严峻地道:“菲琳,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啊啊——”菲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眼泪哗哗地流下,“报应啊报应!我想平平静静地去,结果老天还是不放过我,一回来就让我碰见您……”
“你说,你刚回来?”
菲琳压根没听到对方的声音,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为什么?为什么?我是不想伤害任何人才隐瞒那件事,为什么,神一定要我说出来?”
“够了!”拉克西丝大喝,威严的气势彻底震慑住歇斯底里的妇女。
“抱歉,菲琳。”示意部下将对方扶起来,拉克西丝软下口气,“我不想对你大吼大叫,但你总得让我了解事情的经过吧。”
“殿…殿下……”菲琳泣不成声。
“别怕,当年你帮茜蕾雅接生的事我还没感谢你,无论你犯了多大的错,我都会原谅你的。”
“殿下的仁慈,我实在无以为报。”菲琳又落下泪来,不顾克鲁索的阻拦,趴回地面,“可是,我知道,我的罪是不会被赦免的——殿下,您、您一定要撑住!”
“你说吧。”拉克西丝竖起精神的屏障,沉着地道。
“诺因殿下和莉莉安娜殿下,不是王弟殿下的孩子。”
室内的空气停止了。
拉克西丝和克鲁索都在沉默中化为石像,睁着眼发愣。无论菲琳说出什么,都不会比这件事更让他们错愕。
“你…说什么?”拉克西丝呆呆地重复,意识还没有回笼。
“诺因殿下和莉莉安娜殿下,不是王弟殿下的孩子。”菲琳深深低下头,右手捂着嘴,从指缝里流泻出啜泣声,“到底怎么回事,我也搞不懂。但是,我亲眼所见,茜蕾雅生的两个孩子都是女婴,不是男女双胞胎,而且是死婴!茜蕾雅明明也知道,可是六年后,我碰到她,她身边却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我问她,她说是她生的!那笑容,决不可能有假!我当场闷了,以为她中邪了,吓得逃走。事后我越想越不对,当听到那两个孩子被您接回去时,更是怕得不得了!因为…这是对王室的欺骗!死去的茜蕾雅,也一定不会瞑目的!”
拉克西丝站起来,目光炯炯地瞪着她:“你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
菲琳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坚定地道:“我发誓。”
“……”拉克西丝颓然坐下,脑中一片空白。
虽然已故王弟斯蒂沃否认,但拉克西丝一直坚信,诺因和莉莉安娜是他的孩子。因为斯蒂沃和他的侍女茜蕾雅确实有染,而且那几年,只有茜蕾雅一个怀孕,所以神官的身份才会那么不明朗。而现在,她的“侄子”、“侄女”,竟然也变得来历不明了!?
如果不是斯蒂沃的孩子……如果不是斯蒂沃的孩子……拉克西丝失神地看着颤抖的手,感到前所未有的彷徨包围住自己:那——
诺因和莉莉安娜是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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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关门声,拉克西丝抬起头。
“处理掉了?”
“还没。”克鲁索的表情略带僵硬,在战场上他可以面不改色地杀人,但是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妈了?”
“不,她处理掉了,是还有一个没处理掉。”克鲁索沉静地注视她,“属下希望有个比较荣誉的死法。”拉克西丝无力地笑笑:“别傻了,你岂是她可比的。”
参谋长端正的面容透出一丝困惑。黑发元帅当作没看见,挥了挥手:“别泄露出去就是,我相信你。”
“是!”克鲁索下意识地行了个军礼。
拉克西丝不再说话,双手交叉托着下颚,陷入了沉思。克鲁索忍耐半晌,终于忍不住出声:“阁下,你打算怎么办?”
“啊?”拉克西丝错愕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