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晚了。
陶铃街灯光已经暗淡下来。
马景澄却站在了那个图书馆里。
有几个人正在将刚拉来的书籍登记,整理,上架。
外面,还有人正在往屋子里搬从各地拉来的书籍。
下面的人跑来告诉他,已经快没有书架了。
“放不下的就分类整理出来,用纸壳垫着,堆在地上。”
他吩咐。
随时有人来跟他汇报谷雨河南岸建筑的进展情况。
按照这个进度,估计还得等几天。
图书小组的人搜罗了攀州所有的地方,将那些不被人重视的书籍,全部按斤买了回来。
此刻已经开始向攀州以外的地方扩展。
马景澄只让他们做这么一件事。
并且成立了专项基金,专门用来收集古籍。
尽管他对古董没什么兴趣,但是对古文化却有着极大的热情。
他知道,很多东西都会随时间消逝,但文字,只要还有刊印,就不会消逝。
某些部族的纹理花式,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其实那可能是好几代人的奇思妙想。
马景澄始终认为,自己的文化让外人来保存并且发扬,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情。
更为耻辱的是去文化,因为被打怕了,就以自己的文化为耻辱,嫌弃、辱骂、抛起自己几千年的文化。
一味追逐别人嚼剩下东西的人,是走不远的。
文化所蕴含的是一种精神,一种信仰。
尽管这件事无人在意,但是他却要认真地做好这件事。
科技不可能让一个国家永远存在,但文化却可以让一个民族永不毁灭。
趁着现在,国外的思想潮流还没有占据主要地位。
很多的书籍还未消失在人类的视野。
无论是山水字画,还是琴棋曲谱,能收集的都收集起来。
为此,他专门在谷雨河南岸建立了一个存储室。
现在只能叫存储室,不能叫图书馆。
他认为自己还没有时间来做一个图书馆,很多事情,只有等稳定了下来,才能开始着手。
老实说,他现在反省了一下。
觉得摊子铺的有点大了。
主要还是因为这其中牵着了太多的人,又不能放任不管。
也没有找到具有出色管理能力的人。
只能亲自上阵。
搞得他现在脑袋,一刻也停不下来。
搬东西的人忙完之后就离开了。
只剩一个从师范大学请来的小姑娘在埋头记录整理。
马景澄窝在墙角,坐在一堆纸壳上,抱着一本书看了起来。
这让他不由地想起了,原主人小时候的情景。
马景澄家的房子是那种,屋檐往前伸出来的,有一个用来放红豆的架子楼。
每当到了收获的季节,从地里将红豆连根拔起,背回家,就扔到房檐下的架子上,等它慢慢风干。
等到红豆壳自动裂开,红豆啪啪地往下掉时,就取下来用一种特制的工具,名叫梁盖,类似于长短双节棍,拿着一头,学习使用方法就可以将红豆从壳里打落。
弄完之后,再把谷物的扔到上面去。
这种楼,除非用楼梯,否则就只能顺着两根柱子往上爬。
柱子有三米多高,由整颗木头制作而成。
架子楼还有吊脚,雕刻成各种某样,但大多数是一个灯笼的模样。
是为了防止耗子偷吃粮食而制作。
小孩爬树都厉害,马景澄也不例外。
每当下雨的时候,他就爬到架子楼上去。
那时候,一天的时间很长,从早上太阳刚出来,到午饭,要经历好久好久。
下雨天,时间就更加漫长了。
雨水从屋檐落下,如同一颗颗珠子,落在下面的水盆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陶瓷罐倒影着屋檐,水滴在上面,打出一个个圈。
马景澄窝在粮草上,光着脚丫,拿着学校的课本,来来回回地翻看。
回想起那段孤寂的时光,才发现,是那么安宁和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
登记的女孩打着哈欠站起来,刚想走出去,却看见角落一条腿伸了出来。
她缓慢地走过去。
才发现,这个从来不笑的负责人,竟然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本农具图画书。
又不知过了,多久。
女孩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他对面的男生,一下醒过来,嘴角一吸,随后用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女孩竭力地忍着。
等到马景澄走出房间,她却再也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这是做的什么梦,一边笑一边流口水。
马景澄对此并未在意。
伸伸懒腰,新的一天开始了。
攀州冬天的太阳,有点不死不活的样子。
年年春节到来,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
大街上,已经有了新春的迹象。
人也比以往要多了很多。
攀州作为一个排名靠前的大城市,备受大江沿岸游客的青睐。
有钱人大包小包,没钱人大背小抱。
料峭春风等人暖,有钱人的怀抱更温暖。
在冬春交换之际,风中哭鼻子的穷酸男孩,看着自行车远去的方向,不知所措。
穿得人模狗样的祝英兵,在理工大学和物资部中间的那条方聿路,盯着女子的屁股幻想。
目光四处飘散。
他在想,为什么‘卖肉’的长得没有大街上的好看呢?
他也不是不知道有好看的,然而他连门都进不去。
混迹于街头巷弄,茶牌酒馆的人,消息总是要比很多人灵通的。
昨天晚上,他去买完彩票之后,没中奖,走到了码头那边。
听几个人说,很多老外正在寻找那种场所,带路有钱。
他们就守在临江小镇,专门为这些人提供服务。
大多数有钱人,都是从东海过来的。
从他们口中得知,专门管人口失踪和这方面的龙队,最近一直都在陶铃街,没空管,现在正是赚钱的好时候。
这里是新方区和聿女区的交际处。
理工大学对面就是物资部。
很多东西都要在这里办理相关的证件。
祝英兵想,这里的机会比较多。
更重要大的是,他对齐灵仍然不死心。
一个人这么执着,虽然不是什么正途,但也算是一个癞皮狗了。
古人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但凡要点脸,都不会娶到老婆。
可能是上天被他不要脸和执着的精神所打动。
他蹲在路边正吃着包子时,不经意间扭头,一个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米色的毛衣,带方格的外套,一条淡蓝色围脖往后搭着,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精致得让人心脏乱跳的脸,温润的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