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大户人家卖田地,小户人家卖儿郎。唯有我家没得卖,肩背锣鼓走四方。”中都凤阳,不知何时流传着这首朗朗上口的歌谣。演武结束后,老朱并没有着急回到应天府。在他的故乡,竟然有人造谣生事,洪武大帝岂能容忍?锦衣卫很快便行动起来,但凡传颂此歌谣者,都被带走审讯。可饶是蒋瓛,也不敢轻易定夺,只因这些人都是乞丐!两个筷子一个碗,你说这些人要造反,要图谋不轨?恐怕屈打成招说出去,都没有人会相信。彻查此事之人,除了锦衣卫外,还有宁王朱权。“主人,我带来了丐帮长老吴琼。”明犬直接将那手持要饭碗的吴琼,扔在了朱权面前。“凤阳花鼓,传自你丐帮?”朱权负手而立,并未转过身,他清楚其中利弊。若是任由凤阳花鼓在大明流传,可并不利于中央统治。民心受损,朝廷政令焉能上行下效?“不不不……冤枉啊,大侠!”要说丐帮,远没有想象中那般侠肝义胆。大多数都是为了一口生计才去要饭,若是锦衣玉食,吃饱喝足,谁会去做这等营生?“那些叫花子,可不是俺们丐帮的人!他们都是凤阳的富户!”吴琼此言一出,明犬便已经拔出了腰间倭刀,直指对方咽喉。“胡说八道!富户焉能去要饭?”眼见倭刀出鞘,吓得丐帮长老赶紧施展出了专业技能。跪地求饶!“大人!真的是凤阳富户啊!当今皇上不让他们回江南老家,便只有装作叫花子才能回去了!”吴琼生怕那扶桑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赶紧将所知尽数告知。说起来,这事还真怪洪武大帝好心办了坏事。都说应天府,虎踞龙盘地金陵帝王州。但在此地建都的王朝,诸如三国东吴,东晋,甚至宋齐梁陈,都即为短命。老朱也带着些迷信,认为定都应天,不过是权宜之计。大明嘛,迟早要换个都城。至于定都在哪里,老朱肯定是偏袒自己的家乡凤阳。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洪武大帝大袖一挥,“取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凤阳一跃成为大明中都,为了建设家乡,老朱更是迁徙了四类人前往。工匠筑城,军队戍边,犯人苦工,这都无可争议。可最后一类人,却沦为了凤阳花鼓的始作俑者,也是四类人中最惨的那类。江浙地区的富户!朱权无奈叹气,富户做乞丐他不理解,但若说江浙地区的富户,那他们跟父皇的恩怨,可是长期已久!“江浙鱼米之乡,原本便是张士诚治下。”“此人行军打仗不行,齐家治国不行,却偏偏对百姓极好,深得江浙富户支持。”“父皇与张士诚争锋,这些富户可没少资助后者,也难怪父皇一怒之下,没收其田产,将他们迁往凤阳。”没有要了这些富户的命,便已经是便宜了他们。老朱这般想法,也自认为给了富户们戴罪立功的机会。你们不是擅长经商么?那边给咱盘活凤阳,让其成为天下市集。可老朱忽略了一点,那便是凤阳真不是什么好地方。三年恶水三年旱,三年蝗虫灾不断!搬迁到凤阳的富户们,无形中拉高了凤阳的各类物价。本就土地有限,又贫瘠的凤阳本地人,生活变得更为困难。至于思乡心切的江浙富户们,也不想留守凤阳,如何离开呢?一到冬天农闲之时,他们便化身乞丐,一路乞讨到江浙。待到开春后,再回到凤阳,毕竟为了生活,还要种地。朱权摆了摆手,示意明犬将吴琼放走,这老乞丐也当真可怜。明明富户们并非丐帮弟子,却让他这个长老背了锅。“殿下,此事若是交由锦衣卫,想必会大兴牢狱。”青鸾盘坐在槐树之上,一双玉腿在月光之下,显得尤为好看。“此事怪不得父皇,天灾岂能归为个人头上?”朱权苦笑道:“本王也不忍这些富户被蒋瓛宰杀。”明犬站在一旁,直言道:“殿下只需告诉我们如何做便是。”朱权思索之际,却已经听到远处有人前来。青鸾与明犬当即散去。“小皇叔!不好了,皇爷爷震怒!”朱允炆一路小跑,神色紧张道:“不知那些叫花子,如何招惹了皇爷爷!”“有两万余人,都被押解到校场!恐怕要有血光之灾!”老朱慈爱的一面,留给了儿孙与天下百姓。可谁若是敢动摇大明根基,那便是杀无赦的罪名。“速速带我前去!”朱权二话不说,与朱允炆前往校场。两万余人跪在校场之上,锦衣卫严阵以待。洪武大帝有些疲惫地瘫坐在龙椅上,他为了家乡做了多少事?修建城池,迁富户,盘活当地经济。每年旱灾蝗灾,都第一时间赈灾,唯恐家乡父老重蹈当年覆辙!可这些愚民呢?竟然将那天灾盖在他这个皇帝的头上!“咱不挥刀,他们便当咱的刀钝了不成?”看向台下瑟瑟发抖的乞丐,朱元璋眼中没有丝毫同情之色。该做的事情,朕都做了,而你们却将莫须有的天灾,硬生生地扣在朕的头上!若是不杀你们,焉能平息祸乱天下之谣言?“皇上,已经准备好行刑。”蒋瓛躬身行礼,他向来擅长牢狱之灾,罗列罪名。沉寂已久的锦衣卫,终于又能做出件大案,以此震慑朝堂!想到此处,蒋瓛嘴角上挑。老朱大袖一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今日凤阳这两万余人,都要人头落地!“行刑!”徐辉祖眼中充满不忍,朱高炽更是低头不想去看。朱高煦与朱高燧则觉得这些人死有余辜。三位塞王早就对父皇的行事,习以为常了。倘若大哥在此,恐怕会劝上一劝,父皇兴许会卖个面子,饶了这些个贱民。可惜啊,咱们那位大明太子爷,如今在应天府监国呢。“刀下留人!”朱权一声怒喝,眼看屠刀落下,手中飞石直接打落了锦衣卫手中绣春刀!“逆子,你要作甚?”寻常事情,朱权若是胡闹,老朱兴许不会计较,可这关乎于大明民心!“儿臣,斗胆抗旨,请父皇饶恕这些人!”凤阳校场,父子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