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数河东兵列阵于河堤之上,长矛如林,铁甲如云。李存勖站在军前,第一个走入河中,果然正如那舟子所言,当日的河水下降了许多,李存勖已经走入河中七八丈远,若在往日里,河水就算不没顶也已经淹到脖子处了,可当日却刚刚没过膝盖深,他转过身来,高声对岸上的将士们大声喝道:“粱贼作恶多端,弑君逆行,天地不容。今彼欲借河水自顾,然天使河浅,假我等之手灭之。吾等以顺讨逆,何忧不胜?”
岸上的河东将士见状,无不以为这是上天护佑李存勖,定要灭粱的征兆,齐声高呼岁,无不争先涌入河水之中,列阵而行,向对岸的梁军大营涉水而去。
对岸的梁军得知对岸的敌军动静,也早就在河堤上列阵准备迎战,他们本以为敌军有舟船相助,却没想到河东军竟然就这般直接涉水而行,不由得齐声哄笑,不少人都以为敌军统帅都已经疯了,将这大河当做北方可以随便涉水而过的小河。可随着河东军的士卒逐渐进入河心,河水淹没的高度却始终没有超过大腿根部,梁军士卒开始骚动起来。对于这些从军钱没有什么知识的穷苦百姓来说,唯一能够解释眼前这种一场奇异景象的理由就是敌军获得了某种超自然力量的保佑,能够浮水而行,再想起起那些河东杂胡彪悍善战的传闻,梁军阵脚开始松动起来。
梁军主将谢彦章自然不会像普通士卒那般愚昧无知,他很快就弄明白了原因,连忙对身旁的亲兵喝道:“传令下去,并非是河东贼会妖术,不过是河水变浅了。沙陀贼所长不过是骑兵罢了,今天他们舍骑就步来战,乃是自寻死路,我们居高临下,定能大获全胜。行伍中若有妄动着,一律处斩!”
在梁军军官们的弹压和号令下,很快梁军阵中便恢复了秩序,一队队弓箭手开始前进到河岸边,拉满了弯弓,随着军官们的号令声,向河中的敌军射出了一排排利箭。随着羽箭的落下,河中的河东军不但有人倒入水中,中箭受伤者即使没有立刻死去,也会被河水淹死。但是军卒们看到身为一军之主的李存勖毫无畏惧的走在第一排,又鼓足了勇气,咬紧牙关忍受着头顶上纷纷落下的羽箭,向对岸趟水前进。
谢彦章看着河岸下不顾倒下的同伴,默(www.19mh.com)默(www.19mh.com)向河岸前进的河东军士卒,心头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对于和河东军打了数十年交道的他来说,最让他忌惮的倒并非敌军的骑兵优势倒也罢了,而是那股子渗入到骨髓里的蛮勇,多少次梁军对垒,河东军已经打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却能够咬牙坚持到最后,而梁军却往往在占尽优势的局面上因为一点挫折而溃败千里,痛失大好局面,夹城之战是这样,柏乡之战也是这样,该不会今天还是这样?
这时,一支划过谢彦章耳旁的羽箭将他从回忆中惊醒了过来,他猛的摇了摇头,将那些不祥的念头赶出脑海之中,看到涉水渡河的敌军已经离河岸不过二十步了,高声下令道:“弓箭手退后,甲士上前,不可让晋贼登上河堤,后退一步者斩!”
随着谢彦章的号令,梁军的弓箭手们向后退去,消失在梁军甲士行列的间隙中。这些控鹤军甲士的装备十分精良,手持十二尺长的枣木长槊,身上的沉重铁甲反射中让人胆寒的冷光,比起他们来,猛扑上来的河东军选锋的甲兵就要差远了,连规格形制都差异甚大,很多都是从梁军手中夺过来的,但这些凶悍的勇士们,刚一离开河水,便喊叫着扑了上来。
两军的第一阵接触充满了混乱,即使是最老练的将领也难以立刻判断出哪一方更占有优势。河东军的士卒们想要竭力打开面前这道人墙,登上河堤;而梁军则恰恰相反,想要将眼前这些敌人赶下河去。不到两里长的河堤上到处都是互相厮杀的人群,一块炕桌大小的土地在半盏茶功夫便易手了四五次,流出的鲜血足以灌溉十几次上面的庄稼。
李存勖猛的刺出长枪,锋利的枪刃刺穿了敌人的胸甲,没入了胸口。那个梁军军官绝望的抓住了枪杆,但鲜血立刻从口里涌了出来,他明亮的双眼很快就失去了生命的光彩。李存勖用力一拔长枪,想要对付下一个敌人,但他立刻恼火的发现自己刚才刺的太猛了,敌人的胸骨卡住了枪尖,一时间拔不出来了。他只得丢下长枪,拔出腰刀准备应付下一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