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声起,洛河之上,水浪滚滚。
天幕低垂,浓云吞噬,天光暗淡,迫人心神的威压隐隐自头顶袭来,令人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狗爷,万樱珞珈山的三少爷!
其真名:苟寻欢!
狗爷的身份一经爆出,洛河清风明月楼畔围观众人无不噎言静谧,表情呆滞地凝望这位悬于半空的悠然老头。
此时,呆立人群的双目中除了惊色与难以置信,更多的则是匪夷所思。
先忧后惊,黑黝黝的肥硕大脸又瞬间充满吃惊的黑悍妇,一双与神庙雕像绝无二致的外凸眸子,充斥着如梦初醒却有实在不愿意清醒的自欺。
“狗爷......他是......十年前折剑的珞珈山三少爷!”
甄夫人不置可否,脸上娴静如水,眉宇间显露一抹妖艳风骚,她轻轻摇动蒲扇:“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粗鄙悍妇自然不懂甄夫人文绉绉的诗文里到底蕴含什么深意,她只知道如今的自己,哪里能配得上狗爷的一根手指头!
很快,失落的表情占据黑悍妇的整张脸,随着这份失落在心中发酵,一抹追悔又跃眉梢:“早知他是三少爷,就该趁他上回醉酒,把生米煮成熟饭!”
闻言,我和陆尧皆是哗然窃笑,若上次真被黑悍妇得逞,狗爷的小身板还不被这虎背熊腰的魁梧女人榨干了!
挤在人群中眺望,目中既无震撼,也无任何明显表情的韩寡妇,此刻柔和的目光汇聚在半空之中的郑太白与狗爷二人身上,原先眼中那抹避之不及的厌嫌与鄙夷,竟在潜移默化中逐渐淡漠,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好奇。
非但是这群市井巷民,就连我和张麻子也大感讶异,如苟寻欢这等早已闻名遐迩的强者,世间又有几人不知?
纵然天下多薄情寡义,表里不一之徒,又总习惯性忘却那些酸楚往事,可天下真若拎出一二位真性情的血腥汉子,又并非炎凉市井中夸夸其谈的闲聊着想象的那般轻而易举。
这位本该按部就班继承珞珈山道首之位的酒鬼,落魄到如今这副脱相难辨的地步,究其原因,为一个字。
情!
只是这份不被家族任何人所接受的爱情,乱了狗爷的心智,成为他与家族反目的根源。
狗爷于珞珈山孙子辈中排行第三,其上有两位兄长。
兄长于永盛初年剑出东海斩孽龙,于无境中降服孽龙,身负重伤。
因久治不愈,不愿接受自己成为废人的事实,其兄长在东海蓬岛之上自缢,留下一位刚过门的嫂嫂在宗门守活寡。
狗爷的二哥天生残疾,双脚不能直立且心智不全,故而珞珈山偌大基业便顺理成章落在狗爷的肩上。
狗爷八岁学剑,十三岁得剑道于危崖,到我这个年纪时,他已经是洞庭两岸有名的白衣剑客。
西风烈马披白霜,一剑光寒十九州,一时可谓风光无二,独占剑道鳌头。
而立之年的狗爷,经洞庭西去,一人一马一壶酒,开启了三年的列国周游之路。
他一路由湘入蜀,先后力挫乞伏坤圭与韩立、茅十八等一众成名剑客,而后在大悲寺问鼎释教,于九天浮屠塔力战五百禅僧,一剑斩袍四百八,逼得三戒大师披裟持杖亲自应战,与狗爷手中春风得意剑打了个平手。
自此,江湖之中的剑客中,唯狗爷与李承影独树一帜。
只是,这两位年少成名的剑客,却从未交手,有关二人剑意与剑道谁人更胜一筹,天下十多年间未有定论。
彼时天下,可执剑道牛耳者,非狗爷与李承影莫属!
此二人,成名至今未分高下,不失为一个遗憾!
明知山一行后,狗爷的剑势剑意已炉火纯青,若非云海仙宗之行挑战董如风无疾而终,狗爷或不至志得意满回珞珈山,因锐气太盛,错失入圣的绝佳机会,断送了大好天资。
林玉秀,风必摧之。
“情情爱爱真是个奇妙的东西,狗爷的嫂嫂,会比韩寡妇俏?”陆尧捏着下巴望着天际快速聚集的密云,一脸不解与不得其解的复杂表情。
多情剑客无情剑,无情剑伤有情人。
“剑是杀人器,杀意由心起......或许狗爷与李承影的剑道不同,但出剑之人,由不得半分感情困扰!”无关剑道,张麻子眼中的剑,只有肃杀!
初入修行,初学真灵外放,我对剑道知之甚少,领悟不够,尚不敢与张麻子狂悖论剑道,不过我也有一些自己的看法:“不管是冷漠无情,还是有情有义,凡事总得区分情况......李剑神若真能冷漠无情,应该一剑刺破柴夫人的心脏,他自废双眼,不为繁花遮望眼,未必就不是自欺。”
“心中有桎梏,剑便难以所向披靡!”张麻子语气阴冷,目色沉沉道:“无关对与错,人一旦握了兵刃,入了江湖,世间纷扰就接踵而至......剑道于心不于手,可别人的刀剑未必长眼睛,有分寸......所以想要活着,刀剑相向,就必须有一人要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