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远是经济学科班出身,对改革几十年来的得失有着比较全面的了解,针对国企这一块,就目前来说,他的认识比绝大多数人都有着不可比拟的前瞻性,所以这些天,他结合了前世的经验,以及后来国家颁布的国企改革方案,洋洋洒洒写出了一篇立意清晰的材料。
他相信,等到危机爆发后,家族不仅可以逃过一劫,而且等到国家关于国企改革的争论尘埃落定之时,陈国梁和家族都将大获其利!
总之,自己现在能为家族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尽人事儿听天命吧!
就在此时,陈明远忽然听到楼下的陈明柯喊了声‘大娘’,心头不由一惊,快速整理了下桌案,立刻退避了出去,不过仍晚了一步,恰巧在玄关口撞见了杨休宁!
“妈……”
匆忙间,陈明远觑见母亲神色间的疑惑,强作镇定道:“您晚上不是和爷爷他们去接待贵宾了吗,这么早就回来啦?”
杨休宁见到儿子从书房出来,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轻轻点头道:“我主要帮忙张罗招待的事宜,主要是你爷爷和三叔出面。”
她忽然深深地看了眼儿子,脸色逐渐柔缓,“你的房间我暂时让给明柯睡了,你今晚和他挤一挤怎么样?”
陈明远婉拒道:“算了,我回来收拾点东西,准备明天回去上班,等会回老宅睡就是了。”
闻言,杨休宁的目光黯淡了些许,蹙着眉头,叹息道:“你这孩子,脾气非要这么犟不可嘛,难道真像你姑妈说的那样,一份市井寻常的工作,在你眼里,都比呆在家里来得自由畅快吗?”
说实话,从前的陈明远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他厌恶条条框框的束缚,厌恶被当做傀儡似的操纵和摆布。
尽管迎来了新生,可他依然不愿轻易重返家族。
继续存活于家族的荫庇下,固然能给自己的事业发展带来许多便利,可同样的,也会背负上许多枷锁,让自己难以施展自己的潜力,哪怕取得了成绩,也会被人认为是借助家族的权势,和一个活在笼子里养尊处优的金丝雀无异。
“听妈的话,为了这个家,为了爷爷他们,回来做事吧,这么大的家业,迟早要交到你的手上。”杨休宁走近了两步,语调难得地柔和起来。
陈明远真的不愿再让母亲失望,有那么一刻,真的想答应下来,可一想到前世的郁郁不得志,还是硬着心肠道:“妈,我明白您的苦心,从小到大,您虽然对我管教很严厉,可我知道您都是为我好,不希望我学那些纨绔子弟,因为贪图玩乐享受,到最后一事无成……”
见儿子体谅了自己长久以来的苦心,杨休宁登时脸色动容,既欣慰又心酸。
“只不过,越是这样,我越不能安于家里给予的优厚环境!”
陈明远真情实意地道:“现在咱们家的一钱一物,都是您和爷爷、三叔他们辛苦打拼下来的,有多么不容易,大家都清楚,论起其中的贡献,我甚至还不如自力表哥,如果我光凭身份或文凭就坐到了上层的位置,除了您,谁心里会真服气?”
杨休宁默然不语,想起当老爷子决定让嫡孙接手重任时,陈晓梅一家表露无遗的不满!
家族内部尚且如此了,如果一下子让儿子进入荣廷集团的高层,底下的人又会有几个心服口服的?
“妈,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要的不多,只是想有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如果真的不行,以后不管您提什么要求,我都无条件听您的,可是现在,我真的还想再靠自己搏一搏!”
这一刻,陈明远的脸色尤为决然。
杨休宁静静看了他许久,眸光有片刻的恍惚,最后苦笑一声:“你的脾气跟你爸一个样,都是那么固执……算了,既然你都下了这么大的决心了,我说得再多也没用,如果不给你这次机会,你指不定还得埋怨妈一辈子。”
陈明远由衷的笑了,母子间长久的隔阂陡然间消散了许多。
“好了,你明天还得赶路,早点回去休息,我再给你收拾几件衣服,如果在外面觉得累了,就回家来,只要有妈在,这个家里总有你的容身之地,啊?”
杨休宁含着温煦笑意,细心地整了整儿子的衣服,十多年积淀的劳苦化为了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