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一个日夜都思念儿子的母亲,在伸手要摸摸儿子的脸时,儿子眼里却浮上厌恶的神色仰头躲开时,心里不会难受?
就像忽然间有十几把刀子,狠狠刺向她的心尖那样,疼的都不能呼吸了。
燕影长长的眼睫毛颤了一下,露出个自嘲的笑脸正要说什么时,陆宁却抬手拿住了她那只要缩回去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心如死灰的燕影,瞬间活转了过来,雪白的脸上立即浮上一抹病态的嫣红,低低的叫道:“小、小宁。”
陆宁看出燕影极度伤心后,马上就想到了母亲在他十二岁之前的那些岁月里,是怎么呵护疼爱她的了。
无论她后来又做了哪些对不起他的事,但终究是把他带来这个世界上的那个女人,生他养他,像所有伟大的母亲那样,那么他就不该拒绝母亲的爱抚。
尤其是当燕影,低低的叫出他的小名后,陆宁瞬间就有了极大的错觉,仿佛是回到了儿时那样,再也无法强忍的,泪水迸溅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十二岁以后,陆宁就几乎不再哭泣。
在昆仑,在毛驴眼里,他就是他们的唯一,唯一能绝对相信,靠得住的大山。
在秦大川,在格林德,在十二生肖心中,陆宁就是他们绝对的主心骨,后半生幸福所在的源泉。
在宋楚词、在张翼等人眼里,陆宁就是个无所不能的人。
在很多人的眼里,陆宁可能是大哥,是靠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更有可能是个可怕的魔鬼——但唯独没有谁去考虑过,他陆宁再怎么牛比,生命再怎么坚强,他充其量也只是个活生生的人。
是人,就会有思想压力,就会感到累,就会有当重担无法承担会垮掉的那一天。
可是这些,别人却忽视了,陆宁也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失望过,不管是铁辽他们,还是被他刚干掉的佐藤俩人。
这让陆宁的潜意识内,也产生了错觉:他是无所不能的有些夸张,但他绝对是最坚强的那一个!
可是燕影微凉且又温软的手抚摸在他脸上,那声仿佛来自儿时的‘小宁’,却一下子打破了他所有坚强的外壳,让他猛地意识到他在母亲面前,还是个需要母亲来保护,来安慰的孩子。
真正的男人,绝不会在妻儿、朋友或敌人面前流泪,但他却会在很累很累时,趴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
“小宁,我的小宁,妈,妈妈对、对不起你。”
燕影紧紧抱着儿子的头,下巴用力抵在他头顶,嘴里喃喃的叫着,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那样,噼里啪啦的砸落下来。
没有谁来打搅这对母子,唯有一只麻雀落在了病房外的窗台上,好奇的看着里面,叽叽喳喳的叫着,仿佛是在祝福这对母子之间的所有怨气,在这一刻尽释前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燕影的泪水才不再往下落,笑了笑正要再说什么时,却惊讶的听到她怀里的陆宁,已经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他在把这些年来所有的不堪重负、负面情绪都用泪水发泄出来后,感觉到无比的轻松时,也感到从没有过的疲倦,就像几岁时因调皮被陆天明狠狠揍了一顿后,他就趴在妈妈的怀里,死去活来的大哭一场后就会睡着了那样。
唯有在母亲的怀抱中,人们才能像儿时那样不用考虑那些烦心事,美美的睡一觉,就像昆仑能在陆宁怀中睡着那样。
楼宇湘没有母亲,更没有能让昆仑依为心理靠山的恋人,所以她永远都无法像趴在燕影怀里的陆宁那样,能无比安然的睡一觉。
只有林林陪着她,躲在这连绵起伏的群山内,像只被猎狗猎杀的野兔那样,躲在荒草丛中,哪怕是困倦至极必须得合眼休息下时,也被任何的风吹草动给惊醒。
没有野兔、野鸡从远处的荒草丛中经过,有随时都会扣下扳机的林林忠心守在身边,楼宇湘也睡不着的。
因为她不时的会咳嗽,嗓子发痒,总是痒的,痒的必须得咳嗽,就像咽炎患者不时的会咳一下那样,甚至更厉害,因为她睡着时也得咳。
每咳嗽一阵,她都能从手心里看到那种带着黏黄颜色的血迹。
而且,黏糊颜色的血迹,已经有了变黑的趋势,这说明她在不知不觉被下的毒,已经开始侵入了五脏六腑中,很快就能混迹于全身的血脉中。
等她的鲜血里也含有这玩意后,那么她就是病入膏肓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听到躺在自己腿上的楼宇湘,又剧烈咳嗽起来后,已经背负着她走了一个晚上、累到极点的林林,睁开了刚闭上的眼,抬头警惕的看四周。
随着中秋的越来越近,天色也黑的越来越早了,尤其是在群山中,黄昏总是在人们不注意时,悄无声息的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
夕阳是金色的,撒在群山的一草一木上,为万物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有一串排成人字形的大雁,正忽闪着翅膀飞过远处的山巅,好像要飞进夕阳中。
确定周围并没有任何危险后,林林这才松了口气,把手枪放在旁边地上,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还有几个药瓶子。
在林林的帮助下,楼宇湘慢慢坐了起来,接过矿泉水喝了几口,也没有漱口,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
她抬手挡开了林林递过来的药瓶子,强笑着说:“不、不用了,这玩意吃的再多,也不管用的,都扔掉吧。”
楼宇湘这两天虽然咳的厉害,每次都能吐出鲜血来,但她除了憔悴些之外,精神状态却相当好,皮肤仍旧娇嫩的一掐就能有水流出,身材丰盈的没有消瘦哪怕是一丝半点,甚至她原先就很迷人的熟、女气质,更加浓郁了。